基因原體認出來了:那是一種迷茫。
她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像盧瑟這樣一位曾經手握萬千大軍的將帥,雖然也會因為物是人非而感慨,但絕不會演變到如此明顯的地步,畢竟喜怒不形于色是為將者的基本功。
只是那種更深刻、更具體、扎根于思考甚至是觀念中的迷茫,才會讓昔日的遠東邊疆名將,成為摩根眼前的這位躊躇老者:在這一瞬間,蜘蛛女皇甚至懷疑她親手操刀的手術是不是作廢了。
【我能看出來,盧瑟,你在感到困惑:不要否認這一點,我親愛的摯友,我了解你,你一定在被某種問題所困擾著,而且你自己很難解開它們。】
【那么,為什么不把這些問題告訴我呢?】
“……”
盧瑟抿住了嘴唇,他的手指交叉在了一起,掛在欄桿上,夾雜著細微塵土的冷風襲擊了他的面頰和頭發,刺骨如刀,但他依舊將視線拋在了瞭望塔的那側,不愿與基因原體直視,或者袒露心聲。
摩根沒有繼續逼問,她再次沉默了下來,并等待著。
原體很清楚:如果盧瑟沒有她這位【朋友】的話,那他的很多想法都會被摁在心底,直到緩慢地發酵出不可控制的怪物,但是既然盧瑟已經擁有了她這個【朋友】,問題也就簡單了不少。
畢竟,盧瑟從不是一個會主動拒絕溝通的人。
基因原體等待了幾分鐘,直到她開始百無聊賴地觀賞起了視野中的那棟新建筑:一直以被用來關押反抗者的監獄的時候,盧瑟那有些猶豫的聲音,才傳到了耳邊。
“摩根。”
【我在。】
“有時候,我會思考這么一個問題:所有人都說,卡利班與帝國的關系,就像卡利班上的村鎮與騎士團之間的關系,是神圣且簡潔的附庸關系,是繳納與饋贈的結合,就連我也曾是這么認為的。”
“但現在的情況是:卡利班將它的土地、它的森林、它的傳統與文化、它的村莊與城鎮,它的每一代最好的小伙子,通通都交給了人類帝國,毫無保留。”
“那么……”
“帝國給了卡利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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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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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問了一個很常見的問題,我的朋友:在銀河中,至少有二十萬個世界的居民,會在看著帝國的雙頭鷹旗發呆時,用相同的問題來自言自語。】
基因原體咧起嘴角,她沒有像某些兄弟一樣,因為這個有些叛逆的問題而勃然大怒,卻也沒有直接的回答它:蜘蛛女皇將自己的話語扭曲成了靈活的花劍,避開了最鋒利的那一部分,擊向了側面。
效果很顯著:最起碼盧瑟已經轉回了頭,看向了摩根,在意識到他的問題并沒有引來憤怒后,卡利班人顯然也想好好聊聊。
“你知道的,摩根,我只是……”
盧瑟搓著手,他猛的咳嗽了幾下,看起來灌進了不少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