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意思,盧瑟:在過去的那些年里,你見證到了遠東邊疆和五百世界,見證到了銀河在最幸福的居民會是怎樣的,他們不需要出賣故鄉的森林,也不需要遺失自己的文化,只需要保持他們的勇氣和驕傲,就可以活的很好,基利曼的馬庫拉格就是如此。】
“你的阿瓦隆也是。”
盧瑟笑著回應到。
【借你吉言。】
摩根同樣回以笑容:她很高興見到談話的氛圍再次輕松了起來。
卡利班人舔了舔嘴唇。
“你說得對,摩根:在見到了五百世界和遠東邊疆之后,當我看到卡利班上的這些變化時,雖然在理性上,我知道這些泰拉人的舉動是合理的,但是在感性上,我依舊無法說服我自己。”
“我甚至無法敵視那些隱藏在卡利班的荒野地帶,與帝國秩序為敵的反叛者們:我知道,他們的舉動對于大局有害,我也知道,他們的領袖階層魚龍混雜,但是我同樣清楚,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只是為了不想失去自己的家園而戰,只是為了那些在他們小時候還是常識,現在卻變為廢墟的一切而戰。”
“我無法與他們為敵,因為我的劍曾經為了保護他們而揮舞,那只不過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他們中甚至有人還記得我的臉,能念出我的名字:我怎么能與他們為敵。”
盧瑟的步履沉重,他緩緩地走到了塔樓一側的石階上,在光線與陰影的交匯中,坐了下來,基因原體則是倚靠在了墻上,她仔細地聆聽著每一句話,沉默地思考。
【你覺得,加入帝國并沒有讓卡利班變得更好?】
盧瑟吐出了一串苦笑。
“我怎么想無關緊要,畢竟我只是一個騎士,最大的夢想也不過是死在戰場上,在銘記英雄的殿堂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能夠被吟游詩人在那些小酒館中提及兩句,換得短暫的歡呼:在我剛剛成為一名騎士的時候,這就是我的夢想。”
“現在也是。”
“但是你要知道,摩根,我怎么樣都不要緊,在見證了如此多的殺戮和戰爭后,哪怕讓我在卡利班上終老,我也無話可說:但是那些卡利班人呢?但是那些不得不遷入到所謂的生態建筑里的村民呢?他們又會怎么想?他們又會因為眼前的種種現狀,對帝國、對軍團、甚至對莊森,有什么看法?”
“他們要怎么和他們的下一輩訴說:曾經的英雄莊森,帶來了帝皇與帝國,于是我們失去了祖祖輩輩的村莊和森林,失去了干凈的水源和新鮮的空氣,開始在巢都中食用干澀的定制食品,循環水和濃黑的煙霧,以擁抱新的生活?”
“我可以欺騙自己,但我欺騙不了所有人。”
“帝國的到來,并沒有讓卡利班變得更好:除了暴力,我看不到卡利班人會臣服于帝國的理由,但如果我們只能用暴力,而不是互相尊重的契約,來統治這片土地,我們還算是騎士么?”
“莊森還算是騎士么?”
“這與他最初的理想,豈不是大相徑庭么:暴力再次橫行在了卡利班的土地上,卡利班人依舊不能在文明與安逸中活著,只是這次,巨獸變了個模樣而已。”
盧瑟的話語是一大段苦味的譏諷與反問,夾雜著自問自答、自我嘲笑與蒼白的滑稽,他一口氣將它們吐了出來,便倚靠在墻上,沉重地呼吸著,用雙手的老繭遮住了他麻木的臉龐。
摩根看著他,又抬頭看了看瞭望塔的欄桿。
狂風依然在拍擊著這些古老的墻面,卻遮掩不住那些鋼鐵巨獸的轟鳴:它們正在鏟平山脈、挖掘隧道、將高地變為平原。
【你知道么,盧瑟。】
蜘蛛女皇開口了,那是極為罕見的諷刺語氣。
【在帝國的宣言中,在帝皇的意志中,從來都沒有許諾過我們這代人的幸福:帝皇發誓會將散亂的人類團結在一起,發誓會將異形的國度逐個摧毀,發誓將重奪人類昔日的榮光,締造更大的輝煌。】
【但他從未說過,他麾下的世界會變得更好,他許諾的只有帝國的武力保護,只有遠征的榮耀和光明的未來,而不是每一片土地的古老傳統是否還能保存,而不是每一個家庭是否還能幸福: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職責,他也管不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