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說了這一句話。
所以,這反而造成了一個滑稽的結果:那就是眼下西吉斯蒙德和丹提歐克的這場劍斗廝殺,已經是人類帝國最血腥的兄弟相爭了,畢竟如果放任這兩個冠軍劍士接著打下去的話,那么最終結果大概率就是一死、一重傷。
她已經能夠想象到,接下來多恩會有怎樣的銳利反擊了:明悟了這一點的阿瓦隆之主橫眉冷對,早已沒有了這次遠征剛剛開始時的那股浮躁的怒氣,反而是一種野火燃盡后的灰燼心態。
而面對這個突兀的攪局者,兩位冠軍劍士也沒多說什么,即使是更魯莽頑固的西吉斯蒙德,也沒有因為什么所謂的【劍斗比賽的榮譽受到侮辱】之類的理由,而再起爭端,就連臺上的絕大多數觀眾們也是保持著沉默。
戰爭鐵匠也在向著帝國之拳做出相同的動作,他的鐵拳敲打在胸甲上的聲音甚至更為洪亮,全然不顧傷口上鮮血的流淌:兩位冠軍劍士就這樣彼此對視著,仿佛這才是這場劍斗的最后一個回合。
摩根捏著酒杯,佯裝飲啄,眨了眨眼睛,只用了一剎那便發覺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實際上根本不用她來發掘,因為這早就是佩圖拉博和多恩之間,讓人耳熟能詳的相處模式了。
事實上,整個人類帝國中唯二喜歡在軍團競技場這個用來切磋與解決爭端的地方,非要鬧出人命來的奇葩,也就只有當初的食尸鬼和戰犬這兩個軍團了:但自從圣吉利斯與安格隆相繼回歸后,即使是這兩個以血腥聞名的軍團,其角斗場中也已經極少會鬧出人命了。
你們圖什么啊?
既然原體已經發話,不允許他們用劍斗來舉出勝負,那么就在退場前的這一段時間里,看看誰會先支撐不住而倒下、落座、甚至是后退一步吧:一場比賽總得用什么方法,來區分出誰高誰低吧?
巴亞爾從西吉斯蒙德的瞳孔中讀出了這些話,然后,他在丹提歐克的瞳孔中看到了認同,這令破曉者的二連長既無奈、又頭疼,還有點想削他們一頓的沖動:明明彼此之間都欣賞著對方的能力,贊嘆對方的堅韌,那為什么又非要糾結于這已經毫無意義,甚至連蠅頭小利都算不上的【勝利】呢?
雖然榮譽也很重要,但鋼鐵勇士與帝國之拳都不是那種為了所謂的榮譽或者競技場規則,而非要血濺五步的家伙:其實絕大多數的軍團都沒有這么癲狂,而絕大多數的阿斯塔特戰士,也比凡人想象中的要更具有理性思維。
巴亞爾嘆了口氣。
在這一刻,他多少體會到了他的基因之母在面對著自己的兩位鐵石兄弟時的無奈:幸好,他不需要體驗太久,因為匆忙的腳步聲已經出現在了沙地的邊緣。
摩根無聲地嘆氣。
而在原本安靜的觀眾席上,伴隨著拉納、也速該以及阿里曼等人的領頭,掌聲與歡呼聲陸陸續續得蔓延開來,當兩位冠軍勇士消失在了各自的軍團中時,整個競技場內部早已沸反盈天:此時,沒人在乎勝利又或者榮譽了,沉默又響亮的掌聲,便是對這場戰斗、這場恩怨的最好回答。
當然,只是相對來說。
至于戰犬軍團,或者說如今的吞世者軍團,在這個問題上則是轉變得更為直接徹底:那位【紅砂之主】雖然在絕大多數的軍團事宜上都保持著冷淡的態度,但他唯獨對競技場的事情,頗為上心。
他絕對、絕對、絕對不愿意看到會有斗士在競技場中殞命,這似乎會觸及到安格隆那已經支離破碎的過往記憶中,最為黑暗且沉重的某一段:原體的這種態度直接促成了吞世者軍團的決斗坑從原本傷亡率最高的軍團決斗場,一轉成為了戰士們口中的【無血之臺】。
第九軍團自不必說,圣吉列斯雖然明面上不會阻止他的子嗣們在競技場中搏命廝殺,但大天使在主觀上是絕對抗拒這一點的,而一向為他馬首是瞻的圣血天使們,自然也不會再知法犯法,像阿密特那樣的混蛋終究只是少數派。
先沖到場地上的是第四軍團的凱爾瓦倫,他帶著自己的部下以及薩拉瑪斯裔的鋼鐵勇士,而帝國之拳則是在幾秒鐘后,便也從沙地的另一個方向沖了上來:這些人接住了各自軍團的冠軍劍士,將他們扛在肩頭,抬了下去,就仿佛士兵在抬著他們得勝的將軍。
巴亞爾不清楚多恩之子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從外表上來看的話,西吉斯蒙德的表情跟落敗了沒什么區別:那堅毅的五官上看不到半點驕傲與喜悅,唯有極度的專制與嚴肅,他與丹提歐克對視,點了點頭,用手中殘破不堪的動力劍拍在胸甲上,表達著敬意。
“……”
也許對于參與劍斗的任何一方來說,這都算不上最好的結局,但對于所有人來說,這就是最合適的結局:想到這里,巴亞爾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他發自內心的喜歡的這個結局,些許遺憾、些許不甘,但對于所有人來說,更好。
事實上……
西吉斯蒙德就算了,你丹提歐克平時不是挺拎得清嗎?在阿瓦隆那和我們劍斗的時候,也沒講究過什么軍團榮譽啊,怎么在帝國之拳面前反而較真起來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都知道劍斗進行到了這個地步,與其放任一方倒下,釀成血仇,倒不如讓強力的第三方來加以阻止:更何況,還有三位原體的意志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