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一邊絮叨一邊帶楊毅去了側院的“興榮堂”,這里有府庫值守發放一應事物,然后又來到另一側院的“精善堂”。
“精善堂”沒有府庫值守,倒是有一面紅底的高墻,墻上掛著一路路的牌子,最頂端寫著“廣德”二字,那些牌子足有數十塊之多,最下面那些寫著“東城胡二殺人案”、“南值門衙坊失火案”等等字樣。
“這里就是觀察使帶著提舉領取‘鑒查事務’的地方!廣德墻上掛得牌子和編號,就是‘鑒查任務名目’,我們是‘都府觀察’,所以負責的都是皇都內的事物,東鎮撫衙門還有一百四十二名‘少府觀察’,那就是分布在京洲、袞洲、河洲三地各處府、郡、縣、鄉的人員。”
“一隊觀察由一名官階六品的觀察使,帶領一至數十名不等的提舉鑒查諸多案件,雖說地鏡司提舉是最底層官員,可宰相門前也是七品官,何況我們是皇族御用,所以提舉也是自七品起步。”
“你現在是丙等提舉,只能跟隨觀察督辦鑒查事務,等你累計功勛到了乙等提舉,便能自行提交案件待鑒,到了甲等提舉,更可以升任一階官級,算是從六品,除了不能穿六品官服和獨自帶隊之外,一切職能與觀察使無異。”
“我知道你一定更關心的是待遇問題,你放心,我們雖是底層官員,但待遇不低,畢竟干得也是刀口舔血的事情,丙等提舉每月俸銀二十兩!每提一級加十兩,等你到了我這個位置,那就是每月五十兩俸銀,厲害吧!”
說到這里,江朝便是洋洋得意。
楊毅注意到,在“廣德墻”最高處,掛著好幾樁落灰的“鑒案”,首當其沖的便是“長公主失蹤案”,排在第二的是“林妃自縊案”,鼎鼎大名的“杏山刺帝案”才排在第三,至于“徐永案”更是排到二十多號去了。
江朝找到跟“徐永案”關聯的掛繩,用力一扯,那塊牌子便掉了下來,一翻牌子背面則是一串古怪的文字編號。
楊毅跟隨江朝繞行廣德墻背后,便見到縱深極廣的空間,這里一排排的柜架足有數百之多,每個柜架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方格,方格之上皆有文字編號,他很快明白,原來這里是一處“檔案室”。
“我們地鏡司可不是府衙官差,尋常案子不會存在這里,這里存有的案件,都是那些懸而難決的疑案要案,或是巡視地方發現的冤假錯案,自地鏡司成立以來,已經有五十三年了,這里從空空如也,到現在擴建四次,如今不下上千樁案件。”
“你可知道這背后代表著什么?”
江朝忽然無比正經的看了楊毅一眼,楊毅只能搖頭。
“這代表著足有上萬顆人頭被地鏡司親手砍下,鑒地如鏡、先斬后奏,這八個字不是用來威懾百姓,而是用來束縛百官,府衙官差殺得是百姓,而我們的存在意義,就是殺那些貪官、惡官、昏官!”
楊毅這一刻肅然起敬,原本打算在地鏡司這棵大樹之下好好摸魚的心態,也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可惜,自從高帝駕崩之后,地鏡司一年不如一年了,開始講究人情世故,也要暗藏刀鋒,江某的刀早已藏得生銹,憋在這里受氣,還不如去青樓妓館磨一磨刀鋒。”
江朝颯然一笑,看得出來,他曾經也是一個有抱負的青年,只是被現實打磨掉了棱角。
兩人找到“徐永案”的卷宗,自方格內拿出來一卷卷記錄足有十數斤。
“精善堂”的布置更像是一座圖書館,這里的卷宗自然不能拿走,只能在這里閱讀抄記,靠里面的位置則是一排桌椅,上面還沏有提神醒腦的熱茶。
雖然此時天色已暗,但兩人都知道“徐永案”是個硬骨頭,而且時間緊迫,必須加快步伐處理,拖得越久,那些聽到風吹草動的官員,就會藏得越深。
“大乾歷120年夏,徐永因病辭官,不多久就被參奏通敵之罪,參奏者乃是御史臺衙門的王沖,此人因參奏徐永被殺了滿門,尸體之下還有‘徐永殺我’四字。”
“王沖奏折中提供了三條線索,第一,是一本走私軍具的賬目,從兵部流傳出來的,這批軍具價值三十萬兩,有最新的機關城防器具百部,還有盔甲、戰槍等數千,督造完成之后不知所蹤,但在同年春季的崇虎關敵襲時,見到了印有這批軍具字號的兵器,而那賬目的簽批之人正是徐永。”
“第二,國庫白銀遺失之巨,達千萬之數!禁軍便搜全城,卻在徐府中發現官銀兩錠,此事更是被京洲安撫使抓了兩名匪徒替罪殺頭,因此京洲安撫使黃延嗣被牽扯其中,自上而下共計京洲一十七名官員。”
“第三,則是徐永辭退前的一封奏書,上面建議成帝開放北疆邊關,以玉寧府、山陽府為中心,建立互通有無的貿易區,同時廢去山陽關,開鑿運河、頒發西域走私商人許可、開放海市,招安盜匪等諸多獻策共十二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