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伸手拿過桌上的曲目冊子,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頁,許多賓客估計都沒有看完曲目冊子的習慣,基本上是找到幾個自己愿意捧的花娘名字便算,這時候才發現,到了冊子底頁,居然還有一首新曲。
演唱者居然還是畫樓的東家楊黛草,而編曲填詞等居然寫著“六絕公子”的名號。
“唱得如何先不說,這個詞曲作家倒真的有點厚顏無恥。”
李玉斜睨了楊毅一眼,自然是知道這個“六絕公子”說得是誰。
楊毅臉皮一紅,他的確是教了幾首新曲給楊黛草用來鎮場子,怕得就是在這種時候讓畫樓的氣勢冷了下來,他不懂怎么經營青樓,但卻擅長兩軍交戰,一方的氣勢盛了,另一方便只有委曲求全之態。
那么他花費這許多代價,又是撒錢,又是撒賴,把花魁尾盤拉到畫樓舉辦,豈不是為了他人做嫁衣,所以,他早就讓煙娘做好了安排,只是不知道這最后壓軸的曲目,到底是哪一首,便也好奇的湊頭過來一瞧。
花魁大會的盤會演出,并不是誰想上就上,是有著嚴格的規定,也就是舉辦盤會的東道主,才有機會安排兩場同一名花娘的演出,這也算是折損一些舉辦大會的花銷,這才有了楊黛草二次登臺的機會。
“原來是這首。”
只見那底頁上分明寫著“京都姑娘”,便心中恍然,正欲抬頭,卻發覺與李玉幾乎臉貼上了臉,李玉倒不覺得如何,有許煥在場,哪怕楊毅是個滿身武器的刺客,也不可能討了好去,倒是楊毅一想到對方是個女子,便本能的身體一顫,迅速撤回身來。
“楊毅,你怎么了?看到什么東西把你嚇成這樣?”
明明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還敢作勢打賭,甚至同桌飲酒,同桌吃席,李玉便知道楊毅此人果然“膽大包天”,北疆殺神的名號,別的不說,光是這份膽氣卻也是足夠的。
“沒什么,就覺得舍妹贏面不高,心里有些發怵罷了。”
楊毅隨口扯了個謊。
楊黛草還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根本沒有長開,論顏值差了蘇清歌幾條街去,卻也有一份楚楚可憐的氣質,但想要當上花魁,光憑這份氣質可是沒用的。
為了掩飾弱點,楊黛草根據楊毅所言,換了一身“濃妝”,幾乎遮住了原本的面容,好在她這段時間長了不少個子,穿上長裙“戲服”,腳踩一雙登高履,便也好似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
乍一看,別人只覺得這番打扮清新秀麗,有種朦朧的美感,但楊毅卻是眼前一亮,這可是“大青衣”的扮相,他的妹妹果然天生就是個氣質出眾的“大青衣”。
“紅塵來去散無痕,醉酒當歌思故人。不見千里萬里,悲歡與愛恨,夢中清明雨紛紛,夢外鼓角聲陣陣,戲中唱遍人生幾回春……”
楊黛草一開嗓,便是戲腔高音,而且這一段是樂師們將前奏暫停,刻意留出的空白讓她開口清唱,那一瞬間簡直頭皮發麻。
獨有的“戲腔唱法”,在這個世界也是從未有過的,楊黛草練了許多時日,也才初步掌握,但毫無疑問,藝術的魅力不但可以跨越國界,甚至可以跨越時空。
李玉整個人都麻了,他是一個極富有“藝術成分”的人,只是聞聽幾句“戲腔”,便是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琵琶聲聲撥入幾抹春,大漠黃沙暮色染黃昏,故城樓眺望遠方的那個人,是否依然等待他歸程,黑云壓城,白草舞北風,長安姑娘,心系遠征人,戰鼓聲聲,鐵馬破關門,待君歸來,一世一雙人……”
楊黛草橫抱琵琶輕彈漫唱,又是一種完全不同這般五音旋律的唱法,而且不講究韻腳與轉折,就好似在說白話一般,卻偏偏將詞中意境道卻明白,更是寥寥幾句便將那盼首以待的姑娘在古戰場上歸還之人的情景描繪清楚。
許多人聽得進去,便極有代入感,尤其是胡偉、老癟和湯容等三人,皆是在北疆戰場上有過慘烈廝殺的經歷,只是半闕詞曲,便讓他們好像回到了曾經的沙場之中,偏偏這首歌聽起來,并沒有那如戰歌般的慷慨激昂。
“紅塵來去有幾輪,醉酒當歌笑俗人,誰知歸家一夢,彼岸花上焚,夢中熙熙笑陣陣,夢外凄凄風冷冷,戲外哪像戲中有幾春……”
最后幾聲戲腔,卻又將原本的立意上升了幾分,有一種“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的怒音聲震,當此國難之際,都只知道花紅柳綠,那這國家卻也距離滅亡不遠了。
楊黛草一曲唱畢,雖然聲音還有著未能剝離的童音稚嫩,但卻因為這份獨有的純真,使得這首歌聽起來更令人難以自抑,現場便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皆是因為聽懂了曲聲詞意,才更是不知道該不該喝彩鼓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