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炊具發出聲響,掩蓋了陸時許和陸莫寒的氣息。
廚房內的兩個姑娘都未發現門外之人。
陸文瑾仍在低聲訴說著。
她病了多年,不得離開醫院半步。
那修得有山有水、有鳥有花的醫院在外人眼里像是世外桃源,在她眼里卻是束縛她少年、青年時代的巨大牢籠。
她知哥哥已經盡力了。
那家私人醫院已經是哥哥能給她的最好的生活了。
哥哥希望她活著,總告訴她活著就會有希望
她從前是不信自己可以痊愈的,但她信哥哥,后來她又信阿土。
她說“小嫂子,哥哥總說他是哥哥,照顧妹妹理所應當,可其實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理所應當的事所謂的理所應當不過是世人賦予給一些關系的枷鎖,譬如夫妻、譬如兄妹、譬如姐弟,如此種種。可每個人生下來都是個體,獨立的個體,沒有誰該為誰奉獻一生、燃燒自己。”
陸文瑾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瞧著言小蹊,道“小嫂子別笑話我,我知道我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了。這些道理我還是從小嫂子的作品中悟出來的呢。我就是想說,我從前受哥哥疼愛,如今慢慢痊愈,該輪到我為哥哥做點什么了。我是個連親生父母都放棄過的人,是醫生宣布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死掉的人,是病友眼中不知道何時會被引爆的炸彈,是院長奶奶嘴上說著小天使啊你要加油活下去啊、背地里卻嘆氣說哥哥這些年替我支付的昂貴的醫藥費、手術費都打了水漂的不祥之人。這樣的我,哥哥一直沒有放棄。小嫂子,你這么厲害,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活下來的意義是什么我能做什么”
言小蹊端著小板凳坐在她身旁,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淚,溫柔道“哭紅了眼可就不好看了。陸小妹,每個人活著都有意義。這意義不是旁人賦予的,是自己定義的。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哥哥只希望你能健康快樂。他不需要你回報的呀。而且我偷偷告訴你哦,你哥哥非常有錢,自他接手陸氏,陸氏已突破從前的巔峰狀態了。
大叔待你,花錢并不可貴,可貴的是他待你之心,多年未變。他性子外冷內熱,知己不多,陸小妹你活著一日便多一個人懂他。他會為自己的小妹妹,在心底留一處非常柔軟、干凈的地方。這便已是意義非凡了。你說呢”
陸文瑾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看著言小蹊。
言小蹊笑道“我現在明白我六位兄長為何寵妹如命了。”
“嗯”
“他們瞧我時,大概就如我現在瞧你這般,越看越可愛,越看越歡喜。”
陸文瑾破涕為笑。
她道“我可以喊你姐姐嗎”
“嗯陸小妹,其實你比我大兩歲。”
“不嘛不嘛,人家就想有個姐姐嘛。再說了,姐姐嫁給二哥后就是我嫂子,嫂子也是姐姐。輩分不能亂,不然哥哥肯定要教訓我。”
“行,隨你。”
“好呀好呀我終于有姐姐啦”
陸時許和陸莫寒在院子里坐著。
插花、烹茶
茶水沸騰,噗噗作響。
兄弟倆都沉默著,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陸文瑾送來茶點。
精致的茶點擺在做舊風的食盤上,實在是賞心悅目。
陸文瑾說“二哥,大哥,小蹊姐姐說為了慶祝我們劫后余生,所以做了翡翠綠的糕點。”
陸時許點頭,朝后望去。
陸文瑾笑嘻嘻地挨著陸時許坐下,道“別看了,姐姐還在做牛肉面。聽說某人喜歡吃姐姐做的牛肉面哦。”
陸時許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陸文瑾額上的汗珠,道“你陪大哥說會兒話我去看看一一。”
“大哥不嘗嘗糕點嗎”
“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