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他冷冷看著傅友文,一言不發。
傅友文繼續道:
“此外,從云南和兩廣采購的用于阻隔堤壩的大理石、木材,以及本地的夯土草料等,都存在質量問題,當地工科屬官將多余的銀兩全部貪污,僅淳安縣就貪污了九萬多兩白銀。”
“還有寧波……”
傅友文能感受到朱元璋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殺氣,聲音也越說越小。
“繼續說下去!讓咱看看這些個英雄們,能把咱的江山貪墨成什么樣!”
他擦了擦額頭的薄汗,盡管身處嚴冬,他卻感到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濕。
“寧,寧波水寨兵的俸祿被克扣后,本應每人每月一兩元寶,但實際每人到手的只有五十個大錢和兩斤糙米。”
“東南水寨兵有些已經開始務農,海防也松懈了下來,衛所的船只本應翻修,現在卻只是在船體表面涂了層油脂,內部早已腐爛,根本無法出海……”
傅友文還沒說完,朱元璋便已放聲大笑起來。
“好,好得很吶!”
“看來朕在洪武三年剝皮實草的做法,還是沒能嚇住這些英雄豪杰們啊!”
長時間的沉默后,朱元璋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比起這些貪污的官吏,他更驚訝于朱小寶的查假規則!
竟然全被那小子言中了?
還真是神奇啊!
傅友文低著頭,一言不發,仿佛已經察覺到了朱元璋那股難以掩飾的雷霆之怒。
“將奏疏呈上來,你退下吧。”
朱元璋的面色異常平靜。
但他這次自稱,用的是‘朕’。
傅友文哪兒還能不明白,淳安官府和寧波衛所,怕是要面臨滅頂之災了!
雖然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喪命,但十年前朱元璋處理李善長和胡惟庸的事件時,曾有三萬多人慘遭殺戮!
這絕對是空前絕后的!
雖十年過去了,但應天府這片土地上的血跡,似乎還未完全干涸!
這十年,朱元璋也殺得筋疲力盡了,以至于有人愚蠢地認為,可以挑戰他的權威了!
這群狗東西,還真是拿生命在豪賭!
傅友文恭敬行禮后,便離開了皇宮。
此時,天空中的雪花越來越大,如此寒冷的天氣,傅友文卻汗流浹背。
詹徽恰好在皇城中碰見了傅友文,見傅友文如此驚慌,于是疑惑道。
“傅傳郎,這寒冷刺骨的天氣,您為何滿頭大汗?”
傅友文苦笑著反問詹徽道。
“詹大人,您這是?”
詹徽答道。
“哦,有幾份人事任命的奏折需要呈遞給陛下。”
傅友文連連揮手,又搖了搖頭。
“你可千萬別去觸怒老爺子!”
詹徽困惑道。
“為何?”
傅友文抬頭朝東南方望去,然后顫顫巍巍的指向了天空。
“東南的天空……馬上便要被染紅了!”
詹徽頓時心頭一驚!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緩緩將手中的奏折藏入袖中,緊閉雙唇,一言不發的轉身向吏部值廬走去。
夜幕降臨。
朱小寶獨自漫步在秦淮河畔,雪花在空中飄舞,沿岸府邸門前掛著的大紅燈籠,將秦淮河沿街照得如同白晝。
寒風掠過,朱小寶不禁打了個寒顫,于是將衣領拉得更緊了些。
刺骨的寒風,也讓朱小寶的醉意消散了三分。
藍玉這些武將們的酒量超群,人家才剛剛助興,自己卻直接就喝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