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濁氣吐出,陳無是只覺眼前有一絲微光,泛著紅刺透了自己的眼簾,似乎想鉆進他的眼眸深處。
恍然間,陳無是睜開了眼,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就在這時迎了過來。
霎時,換上了一身白衣的陳無是,被朝陽的動人色澤映照得如珠玉一般,宛若生輝。
段寧真側頭看了一眼,有些恍了神,似乎這身旁的俊秀公子,不是這方世界之人。
他明明就在身邊,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有一股莫名的疏離。
“峨眉,停眉,當真是緣分于此嗎……”
陳無是輕聲念到。
“公子你說什么?”
段寧真問到。
“我說,我終究是看到了這場日出……”
陳無是神色平靜地望向遠山云海,腳下丹陽,長久以來隱隱悶在胸中的那股郁郁之氣,在這個剎那不翼而飛。
縱然前方荊棘密布,他也相信,自己能踏出一條生路。
“段姑娘,到了京城之后,你有何打算?”陳無是問到。
段寧真嘴角一勾,笑道:“公子可是想趕我走?”
陳無是搖了搖頭,“你我并非主仆,你的案底也已消去,已是自由之身,何必作踐自己。”
段寧真臉上的笑容悄然消失,她靜靜地看著朝陽,被霞光刺得淚光瀲滟也不曾收回,“公子,你是個好人,但你也許不知……給某些人自由,也意味著讓她去死。”
“公子……”段寧真轉過身,霞光映上她完好無損的左邊臉頰,竟是格外清純動人,她一雙桃花眸,落在了陳無是身上,呢喃道:“段寧真已是無家可歸之人,懇請公子收留……”
段寧真屈膝跪在地上,低下了頭,身子微微顫抖,一旁的祝紅菱都能看出她此刻的恐懼。
她在恐懼什么?
沒人知道。
以段寧真如今這般偏激的性子,動輒就是與人玉石俱焚的念頭,她怎會有恐懼之事?
陳無是低頭看著她,沉默良久。
“陳家不是一棵大樹,你若進陳家做事,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年五年必會后悔,到時連累你受無妄之災,只怕你會恨上輕易同意的我。”
陳無是相信,以段寧真的腦子不會聽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段寧真仰起頭,笑得竟是比山花還要燦爛,“承蒙公子不棄,段寧真……必粉身碎骨以報……”
陳無是搖了搖頭,伸手虛扶,說到:“起來吧。”
段寧真緩緩起身,安靜地站到了陳無是身后,站在了他的影子里。
陳無是看不到她的眼睛,自然也看不見她眼中的狠毒與決然。
段寧真也看不到陳無是的眼睛,自然也看不見,陳無是眼中的幾分悵然與嘆惋。
陳無是伸手入懷,取出了一柄小弩,遞給了祝紅菱。
“祝姑娘,有緣再見。”
祝紅菱低頭看了一眼,這柄弩是昨日她交給陳無是的,約定信號之弩。
“你拿上防身吧。”
祝紅菱抬起頭,沒有接過它。
陳無是也不拒絕,仔細地放入懷中后,他看向祝紅菱,說到:“今日一別,有緣再見。”
“嗯。”祝紅菱抱著長劍,山風吹得她的長發翻飛起舞,將這個說得若有似無的“嗯”也似乎吹散在了風中。
陳無是灑然一笑,轉頭看向停眉山外的大好河山,朗聲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