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鶴是在得知噩耗之后才驚覺裴恂的那個笑里包含的意味。
于是他手中的小刀就變成了滴著血的屠刀,上面的每一滴血都來自于疼愛自己的父母。
“小鶴!”親戚拉扯著他,把裴鶴和裴恂兩兄弟推在一起,“裴家這么多東西,你們怎么分?”
裴鶴眼睛里含著眼淚,驚恐還沒有完全覆蓋住稚嫩面龐,他臉上更多的是茫然,“叔叔,爸爸媽媽出了什么事?”
“……車禍。”
“兩個人都在醫院搶救。”
送過去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搶救”只是走個流程。
裴鶴偏頭去看裴恂,發現他的神色竟然還算平靜,好像也沒有很傷心的樣子。
當天晚上裴鶴去找了裴恂一趟,變成孤兒的兩個孩子理應該相互扶持——他們互相只有彼此了。
但裴恂的態度顯然非常奇怪,他開了門叫裴鶴進來,卻并不搭話,也不安慰,只是直勾勾的用一種十分滲人的目光盯著裴鶴,從頭到腳的看。
“哥。”裴鶴開口眼淚就要掉下來,“以后咱們怎么辦?”
裴恂看著面前的弟弟,突然就笑了下。
他跟裴鶴并不算親近,平常總是刻意的冷落,這一次主動開口,說的也不是安慰人的好話。
“裴鶴,我真羨慕你。”
十一歲的男孩仰起臉,看著自己家里高高的屋頂,癡癡的念叨,“裴鶴,裴鶴,鶴啊,爸媽一直以來都希望你能夠鶴立雞群,可是我呢?恂,謙虛謹慎?”
這些話并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能說出來的,“我明明才是第一個孩子,為什么爸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憑什么你出生之后就能輕而易舉的奪走他們所有的目光?”
裴恂的眼光冰冷,一步一步的朝裴鶴靠近、再靠近,隨后銀光一閃,手里的小刀直直的朝著裴鶴的喉嚨抹過去。
裴鶴被嚇傻了,他下意識的閃躲,躲過了致命的咽喉,但被磨的鋒利的刀刃劃傷了手臂,鮮血直流。
裴恂突然就變得完全陌生了——裴鶴一步一步往后退,然后撞開門,拼命的往外逃!
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就是在對上親哥哥眼神的時候,裴鶴感受到了無法言說的恐怖,他覺得自己從來沒了解過,甚至爸媽都沒有完全了解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哥哥。
在這一刻,裴恂從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變成了扭曲猙獰的惡鬼,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黑氣叫人無法呼吸。
他是個瘋子!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逃!如果不能逃走的話,自己也會被殺掉的。
裴鶴毫不懷疑,裴恂是真的會殺了他。
許白能夠感受到裴鶴的情緒,恐懼和憤怒交織在一起,男孩抹著眼淚,拼命的跑出了熟悉的家。
裴鶴的眼珠在快速轉動,隨后,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睜開眼,額頭冷汗滾落,差點從門框那里整個兒摔下去。
他又做夢了,夢見的還是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裴鶴唾棄自己依然會害怕夢中露出那種神情的裴恂,隨后又轉過臉看鮫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