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的鶴鳴軒和外院的游魚齋相對,一個是老太爺平時的起居之地,一個則是待客之所。
趙大娘在內的浣衣婦這輩子都沒來過鶴鳴軒這種府里的緊要地方,這會兒站在門外,無不把腦袋垂得低低的。
而鼻青臉腫的丁有才跪在門里頭,身上的衣衫被撕成了一條條,渾身上下無處不疼,卻是更加小心翼翼。
只有越千秋沒事人似的,當越老太爺進門之后,他笑嘻嘻拱拱手叫了一聲爺爺,直接蹭了一貫的右手邊老位置。
越老太爺也不看其他人,沉著臉對越千秋問道:“千秋,我都吩咐過多少次,不許四處亂竄,你怎么又不聽?”
“誰知道好端端家里會進強盜。”
越千秋低頭嘟囔了一聲,隨即瞅了一眼門外那些佝僂著背的浣衣婦們。
他飛快解釋了一遍事情經過,但壓根提都沒提自己和那些浣衣婦早混熟了,一旦真的出事,他有把握一嗓子把這群最有力氣的女人們叫來幫忙。
他不想讓別人幫忙卻惹一身騷。
地上跪著的丁有才發現越老太爺臉色越來越黑,慌忙辯解道:“我不是強盜,我真的是九公子的親舅舅……”
不等丁有才把話說完,越老太爺就不緊不慢地說:“后門口每天都那么多人進進出出,玩鬧的孩子少則七八個,多則十幾個。看千秋這身衣裳并不招搖,也沒人叫他九公子,他之前更沒見過你,你怎么認出他的,你憑什么認定他是你外甥?”
見丁有才一下子僵住了,越老太爺不輕不重地砸了一記扶手,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影,拿我的名帖送他去應天府衙,給我打著問!”
應天府推官宋奇英是他的鐵桿黨羽之一!
丁有才登時遽然色變,可他根本來不及說話,老爺子左手邊侍立的一個中年人就倏然出現在他面前,左手一把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拽起,隨即就是一記重拳擊在了他的肚子上。
等到這個被稱作小影,也確實如同鬼魅的中年人拖了猶如死狗一般的丁有才出去,老爺子才掃了一眼那些浣衣婦:“捉賊有功的每人賞錢一貫。”
這是親自問?這是沒問就已經斷定了好不好!
越三老爺無心腹誹老爺子的簡單粗暴,也無心理會那些磕頭謝恩不迭的浣衣婦,他斜睨了一眼越千秋,看到的卻是小家伙低頭掰手指的情景。
他很快就等到了老太爺的表態:“千秋,你知道錯了嗎?”
聽出老爺子語氣不善,越千秋抬起了頭,臉上露出了誠摯的笑容:“我記下了,以后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仿佛生怕這反省不夠深刻,他又加了一句:“尤其是不要和上門認親戚的陌生人說話。免得爺爺每次都要和人對質。”
越老太爺頓時氣樂了。敢情他剛剛這是在和一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騙子對質?
小兔崽子,也就你敢這么胡說八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