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草和青茵眼中,七歲的越千秋又不是越秀一,沒有大太太和大少爺這樣的長輩啟蒙教導,怎么看得懂那些又厚又重的書,明顯只是糟蹋東西。
越千秋折騰了一上午,吃過午飯在軟榻上小憩了一個時辰之后,又開始爬上爬下,花了大半個時辰挑了好幾本書,卻是抱了一本足有三指厚的書下來,直接坐在地上背靠著書架津津有味翻看,還拿著一支筆蘸墨寫寫畫畫。
看到這一幕,想到早上越千秋還把越秀一氣走,青草終于忍不住了。
“九公子,人家多少讀書人買不起書,只能去書鋪抄了回去讀,您就不能愛惜一點嗎?”
“窮措大寒窗苦讀十年,一朝金榜題名,不過當個八九品的小官。比不上有些人憑運氣就能榮華富貴,糟踐圣賢書玩。”
青茵也刻薄地諷刺了兩句,見越千秋仿佛沒聽見似的,她就沒好氣地說:“九公子你好歹顧惜一下東西,府里哪位少爺有這么斯文掃地的?”
“斯文掃地這個成語用得不錯。”越千秋埋頭翻看著手中那厚厚的大部頭,許久才抬起頭說,“不過我就喜歡糟書,那又怎么樣?”
他彈了彈手中的書:“我這三年書也不是白糟的。左手第三個書架,三層第一格架子,少了一套三卷書。四層第二格架子,一套十二卷的書全都不見了。還要我再回憶一下,其他幾個書架少了哪些書?我聽說你家里那個游手好閑的哥哥,最近出手卻挺闊綽。”
那一瞬間,青茵登時面如白紙,整個人劇烈顫抖了起來。
看她這幅光景,青草立刻意識到這里頭的貓膩,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她和青茵是表姊妹,向媽媽是她的姨母,她能到鶴鳴軒這種輕省的地方做事,也多虧了向媽媽。如今聽到表姐可能偷書,她哪能坐視?
青草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九公子又不識字,許是記錯了。”
越千秋頭也不抬地說:“當初我剛開始糟書的時候,爺爺身邊的影叔花了好幾天功夫,把這鶴鳴軒里所有的書抄了一張書目下來。畢竟我糟了哪些書,他補上的時候,總得心里有數。那時你們兩個還沒分到鶴鳴軒來。要知道是不是我記錯了,回頭請影叔清點清點就行了。”
聽到這話,青草終于意識到越千秋雖說今日才挑起這個話題,可必定在此之前就發現了端倪。饒是她再想幫一幫青茵,此時此刻也再不敢做聲了。
越府根基淺薄,家規都是老太爺一條一條定的,別的好說,唯有手腳不干凈這一點,是一旦被抓到必定會引來嚴厲處罰的罪名!
發現青草不自覺地往旁邊躲了一步,赫然要和自己撇清,青茵臉色發青,雙手死死絞在了一起,看向越千秋的目光中,終于再也沒有了輕蔑和鄙夷,卻多了深深的怨恨。
“那些書放在這書房也只是給你糟踐,還不如拿出去給真正的讀書人!”
脫口而出嚷嚷了這兩句之后,青茵終于意識到自己等于親口承認了。面色慘白的她踉蹌后退了幾步,突然奪門而出。闖了這么大的禍,她能夠指望的只有身為大太太陪嫁丫頭,如今府里極其有頭有臉的母親向媽媽了!
她絲毫不知道,看著她跑掉的背影,越千秋一沒有嚷嚷,二沒有起身,嘴角卻是帶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