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老太爺沉吟片刻,不置可否地說道:“你有心了。大郎,你父親在外為官數年,你娘在家里照管你們兒孫幾個,日日操勞,你要好好孝順她。”
越廷鐘在祖父面前素來唯唯,當下連忙答應不迭。而大太太話說完了,自然不會在公公的鶴鳴軒多留,當下就起身告退。
臨走時,她再次看了一眼越千秋,卻見這位兩天在府里攪動了好大風波的越氏養子,笑呵呵地沖她揮了揮手,儼然告別。
大太太只字不提青茵,她深知老太爺對于白天在鶴鳴軒的兩個丫頭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己隨便挑個人就能解決這件小事。
畢竟,只有每日老太爺回來之后,能留在這座內書房的方才是親信。除卻越影,也就是后罩房里專伺候越老太爺筆墨以及日常起居的那個大丫頭元寶了。
大太太走了,越千秋同樣不提青茵,當然更不會說下午那場竊書鬧劇。
他上前拽住了老太爺的袖子,一本正經地說道:“爺爺,我求您一件事。”
“嗯?”越老太爺還以為越千秋要說大太太提到的求學之事,頓時玩味地挑了挑眉。可下一刻,他就意外了。
“我想留下落霞。她嫁人還太早了。”
越老太爺費了點神才想起落霞是什么人。他先是錯愕,隨即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兔崽子,小小年紀就知道好色了?”
越千秋早就習慣了從越老太爺口中不時迸出來的粗話。
老爺子從不掩飾自己貧賤的出身,淺薄的學識,干巴巴的文采……用老爺子自己的話來說,他天生能記住無數最復雜的數字,卻只能倒背如流一本論語,其他經史都是馬馬虎虎,所以,能夠從一縣小吏一路當到戶部尚書,那是天生大運,無人能比。
所以,面對這樣一個在家里喜歡直來直去的爺爺,越千秋自然很坦陳:“爺爺,我不習慣身邊換人。再說落霞才十六,留兩年,十八歲再放她出嫁好了。到時候我也大了,可以親自挑個好男人,嫁女兒似的把她嫁了。”
“你才多大,說什么嫁女兒,她年紀再大幾歲就夠當你娘了!”越老太爺笑得前仰后合,蒲扇似的大手在越千秋腦袋上揉了好幾下,最后少有地拽起文來。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于君則熱中。”
見越千秋眨巴著眼睛,越老太爺就笑瞇瞇地問道:“知道什么意思嗎?”
老爺子難得有講古的性子,越千秋自然不會煞風景,當下非常配合地搖搖頭:“不知道。”
“人在還小的時候,就敬慕父母;長大了,就懂得追求年輕美貌的姑娘;有了妻室兒女,就迷戀妻室兒女;做了官,就討好君王;得不到君王的歡心,就內心焦躁。”
越老太爺說著就一拍大腿,大聲嚷嚷道:“我一向不喜歡孟子,這話后面還有半截,是說五帝中的舜如何如何忠孝,要我說就是純粹放屁。但單單前幾句,簡直是至理名言!”
“所以,臭小子,你今天能開口和我留人,算是勉強長大了。”
越老太爺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即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大伯母剛剛說的這事,你覺得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