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楚安將那通報有白門越氏子弟前來求學的弟子打發了出去,隨即暫且停下了腳步,沖著旁邊的葛衣青年微微一笑。
“令尊倒是神通廣大,居然真能讓越老兒的兒孫跑到我這里拜師求學。”
“家父雖然不在位了,可他到底是進士出身,故舊滿天下,總比越老兒一個泥腿子強。”
“呵,余世侄應該說,令尊如今雖說去職,卻總算如愿以償重新登上余氏本家的宗譜,那可比令尊從前當越老兒的走狗強。”
葛衣青年一下子漲紅了臉,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就瞥了一眼門外的越秀一,意味深長地說:“識時務者為俊杰,不止家父,邱先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只要你今日拒了越氏子,朝中那邊又正好發動起來,將來你就不但聞名金陵,還將聞名天下!”
邱楚安瞇了瞇眼睛,哂然一笑道:“越老兒鄉野村夫,不學無術,何德何能竊據廟堂之高?他還有臉稱什么白門越氏,簡直笑話!”
他說到這里,就轉身大步來到了門前。對于退后兩步恭謙行禮,再次道出來意的越秀一,他只是拿眼角瞥了瞥,隨即輕蔑冷哼了一聲。
“我不曾聽說過什么白門越氏!來拜師求學都尚且要虛報家名的人,如若收在門下,日后也是有辱我的清名!!”
越秀一心中咯噔一下,卻還想盡最后一點努力:“晚生家中曾祖是戶部越尚書……”
“原來是越太昌,他一個泥腿子出身的不學無術之輩,也敢稱什么白門越氏?”
盡管越千秋已經打算不去受這個氣,可是,當他聽到這個爺爺口中頗為有名的邱先生竟然如此對待越秀一,他終于完全忍不住了。
就算他那個侄兒有千般不好,回家關上門怎么著都行,還輪不著外人羞辱!更何況這個號稱名士的家伙竟敢瞧不起爺爺和越家?欺人太甚!
他正打算上前好好出一口惡氣,恰好看到那葛衣芒履的青年也跟著走了出來。
“越尚書崛起不過十余載,何必附庸風雅稱什么白門越氏,給自己面上貼金?聽說越尚書的書房藏書數以千計,卻寧可讓撿來的孫子糟蹋,也不知道送與貧寒士子,結納賢才,也難怪邱先生瞧不上這幅暴發戶做派!”
這是又欺負到我頭上了?
越千秋心中更怒,卻突然聽到旁邊的越影發出了一聲輕咦。
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問道:“影叔,你認得那個裝清高的小子?”
越影語氣不帶任何波動地說:“那是余澤云,前吏部侍郎余建龍之子。”
越千秋當然不會懷疑越影是否認錯人。這位從來就如同影子一般跟隨老爺子的護衛,也不知道見過多少達官顯貴,記性絕對好。
他也不會問余建龍是誰。他在鶴鳴軒廝混三年,當然聽說過余建龍其人,更知道那家伙和老爺子之間一段忘恩負義的公案。
看到越秀一已經完全被那一老一少給說懵了,仿佛隨時隨地都可能哭出來,越千秋就一甩袖子大步上前,高聲說道:“照余公子的話說,你家的藏書可以無償送給天下寒士?”
見一眾目光頃刻之間全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就故作天真地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回頭就請人為余公子揚名,說是金陵城中有一位好善樂施,仗義舍書的余公子,肯拿出自家全部藏書來周濟天下讀書相公!”
說話間,他已經越過了越秀一,直接擋在了已經無地自容的小家伙面前,昂首挺胸看著面前那兩個成年人。
余澤云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孩子如此反問,一時竟是為之啞然。
看越千秋那一身鮮艷服色,素好雅淡的邱楚安便心頭不喜,當下冷冷說道:“越家真是好家教,師長說話,你一介孩童也敢胡亂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