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比起狗眼看人低的二房和三房來,大太太的態度一直都顯得善意而公允,而越秀一那小家伙也挺好玩的,算得上是個靠譜不會拖后腿的。就不知道大太太愿不愿意讓長孫和他這個越家養子廝混在一起了。
就在落霞去了約摸兩刻鐘之后,已經換好出門衣服的越千秋就聽到門外傳來了說話聲。分辨出其中一個正是同年小侄兒的,他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連忙快步出去,卻見一身石青色衣衫的越秀一正在那期期艾艾地和周霽月說話。
慘不忍睹的是,小家伙說得都是些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之類的廢話……
“長安。”
越秀一扭頭發現是越千秋來了,臉上不禁流露出了幾許糾結,但最終還是規規矩矩上前彎腰作揖道:“九叔。”等看到嚴詡時,他又上去畢恭畢敬行禮,叫了一聲嚴先生。
知道這鐵定出自于大太太的耳提面命,越千秋也就不取笑他了,干笑一聲便大手一揮道:“好,人都到齊了,師父,咱們出發!”
嚴詡見狀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年,當下打趣道:“用得著這么猴急?你還沒說想去哪呢!”
“去……”越千秋倒是聽后院仆婦說過不少金陵名勝,可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那些文人墨客,簡而言之就是衣冠閑人愛去的地方,他實在興趣不大。因此略一思忖,他就看向嚴詡道,“師父,我又沒怎么出過門,還是你帶路吧,我們三個要去金陵最熱鬧的地方!”
越千秋想得很簡單,人越是多的地方,越是能看出一個時代的縮影!
然而,帶著侄兒,蘿莉在側,最終來到了地頭時,越千秋終于意識到,讓嚴詡這種人帶路挑地方,那是多么不靠譜的一件事!
此時此刻他們身處的地方,倒是一座酒樓上布設雅致的一間包廂,問題是,臨窗的地方正傳來陣陣喧鬧,那噪音之大簡直不遜于后世的各種體育場。問題是,這下頭不是在比賽蹴鞠,又或者斗雞遛狗,而是……在,殺,人!
簡而言之,這竟是刑場!
帶三個孩子來看斬首示眾,他想不出還有誰會這么閑了……
相比外間喧鬧,包廂中一片死寂,嚴詡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可他卻沒事人似的站在窗口,手里還用牙簽插著一塊蜜餞,津津有味地吃著。也許是發現后頭氣氛越來越僵,他就頭也不回地笑道:“怎么,千秋和長安也就算了,霽月你連人都殺過,還怕看殺人?”
“誰……誰殺過人了!”周霽月臉上漲得通紅,一下子結結巴巴了起來,“我,我沒有……”
“師父逗你玩呢!”
越千秋不得不出面給周霽月解圍。他鎮定了一下心神來到窗口,見下頭刑場上跪著的并不止一個人,而是一溜四個犯人,至于犯由牌,他就是再好的眼力也不可能看清。可是,監斬官竟然是刑部尚書吳仁愿親自充當,這還是挺稀奇的。
他不禁皺眉問道:“師父,不是聽說春夏不行刑,殺人都要拖到秋后的嗎?怎么今天會殺人?”
最重要的是,嚴詡怎么知道的?還是老早就計劃好把他們帶過來看人頭落地?
“有些死罪,叫做斬立決,也就是決不待時,不等秋天就可以……”
嚴詡做了個手掌下切的手勢,瞇縫了眼睛,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這是刑部前一段日子主抓的,一個被除名的小門派謀反的案子,審結之后報大理寺核準,皇上一批復,當然就今天立刻咔嚓了。”
越千秋知道刑部尚書吳仁愿曾經當過巡武使,隱約猜到了點兒什么。可下一刻,他就聽到身后傳來了周霽月的一聲驚呼。等轉過頭時,他看到的赫然是一張慘白沒有半點血色的臉。
“我看到七叔了……怎么是他……他居然還活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