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成別人,這會兒第一時間就要跪下來誠惶誠恐請罪。可越老太爺和皇帝相識于微末,又是皇帝最信賴的心腹重臣,當然知道皇帝不過是在牢騷和感慨。他微微一笑,就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白絹,緩緩在皇帝旁邊的小幾上攤開。
這一次,就連之前沒能看仔細的越千秋,也少不得多瞅了好幾眼。當認清楚那線條勾勒極其清楚,行軍道一條條清晰明了的地圖上,在大吳和北燕邊境上,標注著一個個糧庫以及軍械庫的位置,還有對外號稱屯兵多少和實際屯兵多少的對比圖,他不禁暗自咂舌。
就算老爹是真駙馬,這玩意也不好弄到手啊!
就在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的時候,嚴詡在旁邊說道:“小四說,北燕此番派使團來,是窺探我朝虛實。如果被他看破我朝外強中干,又或者武備松弛,怕是就要南侵了。”
盡管并不是一個乾綱獨斷的天子,但今天剛剛在東陽長公主府歷經了那樣一件事,如今再聽聞北燕可能南侵,皇帝還是沒有任何優柔寡斷,一拍扶手說:“如此看來,吳仁愿和高澤之兩個人,要盡快審,盡快辦,立時三刻出結果。重修武品錄,更是勢在必行。”
昏昏欲睡的越千秋陡然瞪大了眼睛,心想皇帝老兒這下子如此有魄力?可他才剛這么想,就只聽嚴詡插嘴道:“皇帝舅舅,事情不會有你說得這么容易吧?”
“直接放消息出去,說北燕要南侵!”皇帝微微瞇起了眼睛,笑得慈眉善目,“清平館的人,不是韓昱負責送走了嗎?就說北燕要南侵,這是她們從北燕使團那些人酒醉之言中聽來的,事后散布于市井就跑了。然后,吳仁愿和高澤之兩樁案子,也可以張貼一下揭帖嘛!”
越千秋終于認識到,自己還太嫩了,老皇帝并不完全是個被臣下挾制得動彈不得,權柄不大的皇帝,這分明也是個挺會裝的老狐貍!果然,下一刻,東陽長公主就替老皇帝做出了解釋說明。
“記得之前御史中丞裴旭,曾經滿城張貼過吳仁愿情史的揭帖?這次吳仁愿的鐵證又是裴旭拿出來的……”說到這里,東陽長公主頓了一頓,似笑非笑瞥了越老太爺一眼,“越太昌,這聲東擊西,嫁禍于人的戲碼,你拿手,看你的了。”
“長公主不要說得事不關己。”
越老太爺不動聲色地回擊了一句,可終究沒有把此事往外推。他側頭看了一眼正驚詫地盯著皇帝看的嚴詡,心想你小子還太嫩了,真當你的皇帝舅舅是擺設?
可眼下,他當然不會點醒嚴詡,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打算說。
“我朝和北燕多年沒有真正的大戰,邊境武備雖是沒有松弛,可朝中傾軋,軍中多有出身武品錄諸多門派的宿將告老,軍中武風也不如從前。當此之際,重修武品錄也許沒那么快,但讓玄刀堂白蓮宗重回武品錄,此事卻應該隨著高澤之和吳仁愿論罪,盡快施行。”
見皇帝微微頷首,嚴詡喜出望外,越老太爺便丟出了另一個殺手锏:“皇上,這些年來,朝中文武多數鄙薄諸門派為草莽,卻忘了當年太祖軍中宿將,也曾經半數都在這些門派學藝。而諸多門派對于武品錄的嚴苛,更是敢怒不敢言,若此番北燕使節南來,一路明,一路暗,趁機在武林散布流言,收買人心,以千金買馬骨之態,騙那些不滿武品錄的門派北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