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消息傳出去,那也要別人肯信才行。”越小四一面說,一面好奇地打量著越千秋的眉眼,“皇上就算要怪罪臣,能不能先讓臣當個明白鬼?這小子和先皇后哪點像了,值得您費那么大勁把人提溜出來招搖過市?”
這也是越千秋非常想知道的一個問題。因此,他一點都沒有被人利用的覺悟,同樣眼巴巴地看著皇帝。面對這一大一小的兩人夾攻,皇帝又好氣又好笑,可終究沒有出言訓斥。
“他的額頭高,發際線高,這一點很像死了的皇后,還有這雙眼睛,朕一看到就想起了她。當然,最像她的,是那說話時理所當然的神氣,是做事時不管不顧的決絕。”
皇帝沒有說出最關鍵的部分,等看到越千秋摸著下巴,竟是在那沉思了起來,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樣,現在還有膽子繼續把戲演下去嗎?”
“有什么不敢?”越千秋滿不在乎地夾了一筷子魚,隨即熟練地用舌頭將一根根刺抿了出來,突然毫無公德心地張口將那一根根雪白的魚刺吐在了地上,這才咽下魚肉,露出了嘴角一顆尖牙,“肉吞下,刺還回去,這就是我的宗旨!”
“果然是大膽!”皇帝不禁莞爾,“若你不是南朝次相越太昌的孫子,朕倒是不介意收你為義子。”
“然后我去和皇帝陛下那些親生兒子拼個你死我活?”越千秋呵呵一笑,毒舌吐槽道,見皇帝眼中厲芒一閃,他這才若無其事地說,“攘外必先安內,假作真時真亦假,今天這一趟回去之后,反正我就是眾矢之的,也不在乎那么多了。我吃飽了,去下一個地方如何?”
見越千秋一推桌子站起身,皇帝瞅了一眼臉色微妙的蕭長珙,當即沉聲說道:“你回去告訴蕭敬先,好好預備一下,朕要擇日親自去祭祀皇后。”
等越千秋跟著皇帝出了天青閣,他想到剛剛掌柜和伙計一個都不見,知道皇帝心意的他當然不會誤解徐厚聰將人滅了口,可等到上馬之后,他往樓上瞅了一眼,卻策馬靠近了皇帝兩步,隨即好奇似的問道:“剛剛阿爹對那家伙說了這么多,不怕他大肆宣揚出去,然后這招就不靈了?”
“他和蕭敬先在這上京城幾乎就是和大多數人格格不入的異類,誰會相信他們?”
皇帝側頭掃了一眼越千秋,又瞥見徐厚聰仿佛還在手忙腳亂協調侍衛,落在后面,而這條空曠寥落的長街顯得格外幽深,他方才淡淡地說:“這世上,人會相信很多東西,但大多數時候,人會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越千秋聳了聳肩,仿佛沒有說越小四壞話卻遭挫的沮喪感。等到接下來去水蓮坊聽了上京名妓羅秀英的一曲琴,看了明珠娘子的一支舞,聽了尚香姑娘的一首歌,他又去品嘗了小吃一條街的各色點心,去一家有名的毛皮行采購了一堆毛皮,最后才來到了老參堂前。
在這貨賣東北諸多特產的一條長街上,老參堂整整占據了五間門面,門前一溜站著四個如同門神一般的彪形大漢。對于這樣的陣仗,第一次來的徐厚聰不禁繃緊了神經,有些后悔帶來的侍衛太少了。可皇帝下馬之后,卻旁若無人地背手進去,就連越千秋都慢了他一步。
這里卻和其他各處店面不一樣,并沒有擺著各色人參的柜臺,殷勤兜售的伙計,只是如同富貴人家大廳那樣,擺著桌椅。皇帝才一坐定,就看到一個相貌清俊的小廝出來送茶。可即使是這樣年在十四五的少年,看上去也是腳步沉穩,精干凝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