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就沒意思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樣彼此瞪來瞪去,互相猜對方究竟想說啥,當然有趣。”越千秋笑著隨手撈了幾粒醬黃豆扔進嘴里,隨即懶洋洋地說,“舅舅,你說徐將軍帶人能在天豐號里查抄出什么違禁的東西嗎?”
“怎么,你還不信天豐號是南朝在上京的據點?”
越千秋沒好氣地冷哼道,“真要是這么輕輕巧巧就被秋狩司給抓到小辮子,引來堵門查抄,大吳諜探在上京主事的還不如抹脖子上吊得了!秋狩司要這么能干,干嘛不早點把人一網打盡,還拖到現在?莫非是想在我們和人聯絡的時候抓個現行?那可真是對不住了,反正我是沒聽大伯父和師父說過,那是吳朝的據點。如果查到最后是笑話,那可有趣了!”
此時此刻,在酒肆門口下馬的汪靖南恰恰好好聽到這番話,哪怕越千秋背對著自己,他仍舊認為對方是故意出言譏諷。就算他素來喜怒不形于色,此時額頭上還是出現了深深的三根豎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這才大步走進店去。
因為蕭敬先的到來,以及越千秋那連聲舅舅,再加上甄容的一聲舅舅,小小的酒肆里這會兒雖說還有十來個客人,此時卻是鴉雀無聲,所以,汪靖南那沉重的腳步聲異常刺耳。
可越千秋卻像根本沒有察覺似的,等到仰頭喝下一杯茶后,他才嘟囔道:“累死了,我睡會兒!”
眼見越千秋說完這話就直接仆倒在桌子上,一時鼾聲大起,甄容忍不住想到昨晚上越千秋也用過類似的裝醉招數,不禁嘆為觀止。然而,正對著門口的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汪靖南正朝這邊走來,所以像越千秋這樣肆無忌憚地裝醉就毫無意義,因此他干脆站起身來。
“舅舅,對不住,內急,我去一下后頭。”
一次舅舅叫出口,如今再叫那就是毫無滯澀,甄容自己也覺得這適應能力果然是練出來的。搶在汪靖南來到之前,他快步往店內走去,絲毫沒理會四周圍那些偷窺自己的目光。
越千秋裝睡,甄容借故閃人,汪靖南大步上前時,便索性往左右看了一眼,眼神陰鶩。盡管大多數人并不知道他是誰,可從他這做派就能體悟到那是非同小可的權貴。然而,剛剛蕭敬先進酒肆,尚且開口讓酒客自便,沒有趕人,此時起身結賬走路的終究只有少數幾個。
汪靖南沒想到自己一個能讓秋狩司下屬人人敬畏的眼神,用在這些尋常人身上竟然毫無效用,不由得沉下了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秋狩司辦事,閑雜人等悉數退避!”
秋狩司在北燕就如同當年南吳的刑部總捕司一樣,幾乎可以止住小兒夜啼。
頃刻之間,剛剛還在觀望的酒客們全都變了臉色,有的慌忙掏錢,有的急忙起身,倉促之下,甚至還有人踢翻了凳子,碰翻了碗碟,可誰曾想就在動作最快的人快要一只腳跨出門檻時,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這是酒肆,不是官衙,更不是朝堂,大家都是客人,講的是客隨主便。我剛剛帶千秋和阿容過來都沒攆人,汪大人你這個秋狩司正使一過來卻這么大官威,這算不算喧賓奪主?”
蕭敬先一面說一面抬起頭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諸位繼續坐,今日這頓酒我請!”
朝堂上無數官員談之色變的晉王居然請一群微不足道的酒客喝酒,這簡直是開天辟地以來的稀罕事。一時間,剛剛被秋狩司名頭嚇倒的酒客們立時紛紛回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