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越小四和越千秋幾乎同時生出的念頭。那一刻,便宜父子倆幾乎同時盡力壓制住了怦怦直跳的心臟。緊跟著,越小四就立時堅辭道:“皇上,臣沒干過這個,就連監秋狩司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總共只去過一回,還請皇上另擇高明。”
“讓康樂幫你一把。”皇帝不容置疑地吩咐道,見越千秋咧嘴一笑,仿佛幸災樂禍,他就指著越千秋補充道,“記住,除卻那些最重要的軍國大事之外,給朕多下點功夫,把這膽大包天的小子給朕好好查一查。之前秋狩司的那份資料還不夠詳盡。”
越小四雖說才去了秋狩司一天,可南朝使團的資料他卻特意調出來看過,越千秋那一份的詳細程度,他已經很咂舌了。所以,他不禁頭皮發麻地問道:“皇上要怎么個詳盡?”
“能多細就查多細,如果知道他從前一天三頓飯吃什么,那就最好。”
越千秋終于聽出皇帝這毫不掩飾的戲謔之意,忍不住諷刺道:“要是蘭陵郡王查不出我的身世,皇帝陛下是不是準備把他撤了?那樣的話他可就慘了,能堂而皇之查我的大吳武德司都沒拿出個結果來,更何況隔著萬水千山,只能遙遙指揮暗線的北燕秋狩司?”
“朕沒說要查你的身世。朕只想知道,你那爺爺究竟怎么帶出你這么個小子的。從前皇后常說,從細微之處見為人秉性。只要查得夠細,朕就不信你那爺爺的狐貍尾巴露不出來。到時候,朕有足夠的自信可以牢牢捏住你們祖孫的弱點。”
越千秋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然而,還不等他竭盡全力扳回一城,就只聽皇帝淡淡地說道:“你們既然都在這里,朕就預先給你們打個招呼。朕已經決定,兩日后親征平叛。國事全都交給左右相處置,城中兵馬盡由武陵王會同左右神武將軍節制。”
說到這里,他看也不看一群呆滯到極點的人,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道:“好了,夜深之際,宮里也沒地方留你們,你們該回哪去就回哪去。”
越小四只覺得一個餡餅砸到頭上的同時,還附帶一個女監軍,再加上一個非常棘手的任務,驚喜頓時減少了一多半。更何況,皇帝突然乾綱獨斷決定了親征的時間表,留守的文臣武將,再加上蕭敬先和越千秋一起的臨時禁足令,他在看到機會的同時,也不禁心中悚然。
在此次的事情上,自始至終,蕭敬先充當的確實就是皇帝手中一把最鋒利的刀。而現在刀用完了,皇帝雖說并沒有因為此次的事件,除去蕭敬先的王爵,折斷這把刀,但某種卸磨殺驢的趨勢卻也已經相當明顯。
他來不及多想,只能順勢問出了最后一句話:“皇上,臣是今晚就把這小子送去晉王府?”
越千秋頓時火冒三丈:“蕭長珙,你什么意思,半夜三更把我掃地出門?告訴你,門都沒有!你要再啰嗦,我偏賴在你家不走了!”
皇帝懶得再搭理這種膚淺的斗嘴,一轉身拂袖而去。他這一走,康樂連忙跟上,隨行內侍和侍衛呼啦啦走了一多半,偌大的長纓宮前院,竟是就只剩下了這寥寥數人。
沒得到處罰,卻也沒得到褒獎的徐厚聰,此時此刻反而是最輕松的一個。他只覺得之前自己已經升遷太速,如今皇帝沒有交待他什么,這反而是最好的結果。如果平叛時他能夠隨行護衛,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留下來整飭禁軍,他也可以充分展現手腕。
要知道,禁軍三將軍之中,汪楓必定會因為父親汪靖南的告老致休受到影響,晉王蕭敬先則要在家禁足十日,之后皇帝很可能會把人高高供著。既然沒有了競爭對手,他若還不能脫穎而出,那這幾十年如一日地錘煉苦熬豈不是白費?
皇帝總不可能一直讓身為內侍的赫金童真正統領禁軍,那不過是個監軍的角色。
因此,他一點都沒打算留下來和這些身份各有玄虛的人共處,客客氣氣一拱手道:“時候不早,我明日還要當值,先告辭了。”
徐厚聰周到妥帖地團團一揖,隨即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