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看到越千秋虎著臉過來,把銅盆端到窗邊一張矮幾上,隨即頭也不回地說:“袁師弟,你再去找瓶燒酒來,最好別讓人發現,順手取過來就是了。”
小猴子只覺得屋子里氣氛似乎不大對頭,恨不得找個借口離開,越千秋這一支使,他立刻連聲答應,一溜煙就出了屋子。
把小猴子趕去找燒酒,越千秋則毫不遲疑地挽起袖子,給蕭敬先擦了前胸后背,可那動作卻一點都談不上小心翼翼,而是重手重腳。直到潑了一盆水又換了一盆水開始清創,他才小心翼翼了起來。
很快,小猴子就探頭探腦進了屋子送燒酒,越千秋接過之后打開蓋子聞了聞,雖說南邊已經有了發酵之后蒸餾過的燒酒,他不確定北邊是否也已經用這樣的烈性酒,喝了一口才確定度數確實挺高,再說如今沒有別的選擇,他只能用這個一點點清洗了創口。
盡管這是連日以來早就習慣的了,蕭敬先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年那張臉,隨即突然看向旁邊不知所措的小猴子。
“去拿把刀子燒一燒,這傷口周圍有些潰爛的肉,全都割掉。”
聽到蕭敬先毫不在意地吩咐這話,越千秋簡直頭皮都發麻了,下意識地叫道:“你不是關羽,我也不是華佗,刮骨療傷這事兒別找我,我下不了那樣的狠手!”
“你欺負我是燕人,就沒看過三國志?”因為烈酒清洗創口的劇烈疼痛,蕭敬先早已滿頭大汗,但神情卻依舊輕松,竟是和越千秋開著玩笑,“關羽刮骨療傷是有的,可哪里是什么華佗,分明是一個無名軍醫。既然無名軍醫可以,你師承回春觀,怎么就不行?”
“那是我師娘,又不是我師父!”越千秋頓時為之氣結,下意識地想要出去求助越影,可一轉頭就只見小猴子已經把匕首和燭臺都拿來了,正用一種仿佛他無所不能似的目光看著他。
這下子,被硬趕鴨子上架的他實在是進退兩難,接過匕首之后就惡狠狠地質問蕭敬先:“你就不怕我手一抖,切斷了哪條要緊的筋脈,以后你兩條胳膊就廢了?”
“沒事,我信得過你。如果真的留下后遺癥,也是我活該。”蕭敬先莞爾一笑,仿佛即將承受劇痛的不是自己,“一回生兩回熟,有了今天的經驗,以后你再遇到這種情況,應該能嫻熟一些。”
“我最好一輩子也別再遇到這種情況!”
越千秋恨恨罵了一句,可終究將匕首在燭臺上燒了又燒,盡管知道這和真正的高溫消毒沒法比,可眼下只能用這樣簡陋的工具。天可憐見,他這個玄刀堂掌門弟子只學過如何用陌刀最省力地殺人,現在卻要拿著匕首給人動小手術,這還是第一次。
然而,拿慣了二三十斤陌刀的他到底還是手很穩。哪怕蕭敬先堅持拒絕蒙住眼睛,要看著他一點一點割除腐肉,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一點一點剜出那些部位,最終扛住了那莫大的壓力。而他不斷告誡麻醉自己的話很簡單,活人都劈過了,割幾塊肉算什么?
話雖如此,當他最終忙完,重新給蕭敬先上藥之后,卻是已經汗濕重衣。可起身一扭頭,他就看見小猴子正一臉崇拜之色,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捶了一下人的肩膀方才說道:“你在這照應一下,我去換身衣服,黏糊糊難受死了。對了,內服的藥丸看著他吃,別讓他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