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一陣高似一陣的風中漸漸露出了入骨的涼意,鳴蟲在北邊這時節已經是漸漸絕跡了,就連鳥兒也已經有不少南飛離開。在這樣的黑暗中行走在路上,看似只要注意腳下,并不會發出太大的動靜,可實際做起來,那卻談何容易。
而且,越千秋完全沒有想到,蕭敬先準備的脫離計劃,竟然不是靠馬車和騎馬,而是憑兩條腿夤夜跨越最后這四十里,越過和南吳的邊境線。盡管他的體力算得上不錯,可自從學會騎馬,以坐騎代步已經成了習慣,因此這樣的夜間跋涉,第一次嘗試的他自然暗自叫苦。
即便身體還吃得消,可心情上的緊張和警惕,以及四周環境的完全陌生,這都進一步加重了疲倦感。相形之下,明明多背了一個人的越影卻依舊步伐如同行云流水,仿佛絲毫不知疲憊,就連小猴子也顯得比他輕松。
也不知道悶頭走了多久,已經有些渾渾噩噩的他方才聽到了一個聲音:“停一下吧。”
這個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極其輕微,越千秋原本有些走神,可越影那種奇特的嗓音他還是第一時間辨識了出來,當下立時停下了腳步。然而,這一停他就發現,自己的雙腳竟是猶如灌了鉛一般,胸腔甚至微微有些刺痛,喉嚨也是干得猶如火燒一般。
就在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時候,旁邊遞來了一個水袋,與此同時響起的是小猴子那壓低的聲音:“越九哥,喝口水……可別喝太多,喝得越多越容易渴,咱們已經走了一個半時辰。”
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一口氣快走了三個小時?不是才四十里嗎?三個小時還沒走到?是了,他們好像走的一條有點繞的路,要不是越影帶路,他恐怕早就沒方向了。他這輩子都還沒這么走過路,所以說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越千秋來不及細想,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水,隨即控制自己不再多喝,蓋上塞子遞還給小猴子,這才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們走了一個時辰?”
“我會觀星術啊,看星星的位置,大略就能夠算出來!”
小猴子這才顯得有些神氣,挺直了胸膛說:“我不但學了地聽術,望氣術,還在學山河地理,可我最喜歡的是天文水情,還有辨認各種植物。其中觀星術我學得最好了,師父原本打算,讓我去出海的船上練兩年,可后來聽說這年頭的船常常會翻,這才打消了主意。”
前面聽著好玄幻,可后面就很實際了……果然是行行出狀元!
越千秋稱贊了兩句,隨即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猴子說著話,盡力緩解周身揮之不去的強烈疲憊,可隨即就發現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的蕭敬先仿佛和旁邊的越影在低聲商量著什么。
即便是在這種黑夜,擁有一雙利眼的他還是能清清楚楚看到兩人嘴唇蠕動。可就算是如此,他卻沒聽到兩人發出任何聲音,緊跟著就意識到,這竟是唇語!
他沒練過這玩意,所以此時雖說死死盯著兩人,可仍是難以從那迅速的口型變化中猜出兩人交談的內容,反而還讓蕭敬先和越影幾乎同時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緊跟著,越影就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剩下不到十里地,但這也是最危險的十里,你們兩個小心一點。”
此話一出,小猴子立時緊張了起來,而越千秋雖說臉色不變,卻還是立刻反問道:“影叔是說,一會兒半道上肯定會遇到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