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聽到這不動聲色的兩個字,竺驍北瞪大眼珠子盯著棋盤,突然哀嚎了一聲,緊跟著就霍然起身,指著對面老頭兒的鼻子就罵道:“非得這么認真干什么?也不能讓讓我!一晚上陪你下十盤棋,我這一大把年紀了容易嗎?”
“要說年紀,我比你大。”
越老太爺一身樸素的蓮青色袍子,花白的頭發梳得紋絲不亂,眼睛雖然明亮,卻密布著血絲,顯然不止這一夜,而是已經有些天沒睡好了。他依舊用那最常見的動作袖著雙手徐徐站起來,見竺驍北被自己噎得滿臉悻悻,他就走到窗邊,突然伸手將支摘窗完全推開。
“又是天亮了。”
知道這位老相爺拋下金陵城中無數繁雜事務來到這里,一面遙控得力心腹越影,掌握嚴詡越千秋兩路人馬的行蹤,同時關注蕭敬先的動向,另一面則是通過北燕境內尚未暴露的暗線,讓長子越宗宏和北燕境內的某些人展開密切接觸,老將軍忍不住暗嘆能人就是事多,隨即揪了揪下頜的胡子。
“一個兒子,一個孫子,就這么丟在那種虎狼窩里,虧你也舍得!”
深秋清晨的清冷寒風透過支摘窗卷入屋中,帶走了一夜的濁氣,也讓越老太爺只覺得頭腦一清。他回過了頭,似笑非笑地說道:“就和你一樣,把兒子丟到金陵富貴窩里,看人能不能身處酒色財氣之中卻能保持本心,這不是一個道理?”
“我那只是磨礪一下他,可沒你這么心如鐵石,揠苗助長。”
“隨你怎么說。我只知道,放出去的雛鷹才是鷹,否則就只是山雞野鴨罷了。”
竺驍北并不知道,越老太爺是在感慨家中那兩個兒子和長子幼子還有越千秋的天差地別,正想繼續說什么,他突然捕捉到了外間似有凌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而來,立時也顧不得到了嘴邊的調侃,拉開門就大步出去。
眼見果有一個親兵匆匆趕來,他就沉聲問道:“可是有什么狀況?”
“大將軍,劉將軍派人來報,邊境北燕兵馬似有小股兵馬交戰,他已經立刻趕過去了!”
盡管竺驍北實在是有些手癢癢,可他知道自己是鎮守河北西路的主帥,跑到這河北東路純屬臨時差遣。如果不是前任霸州將軍被武德司知事韓昱查出克扣軍餉,私自邊貿,最終被革職,越老太爺也不會通過政事堂,把他調過來幫襯一下。
而如果不是他那足夠高的威望壓著,劉靜玄這個從安肅軍主將位子上調過沒兩個月的霸州副將署理將軍之后,根本不能展開局面。
話雖如此,他實際上把一應事務放手交給劉靜玄,根本不曾指手畫腳。因為他知道,越老太爺此舉是送給劉靜玄一個建功扶正的機會。而到了他如今這份上,跑到這里純粹是看熱鬧來的,根本就不屑于搶奪這種功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