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樓梯口有個俊秀少年郎等著,還笑吟吟地伸手攙扶他們時,兩人那緊張的心情這才舒緩了一些。走在前頭的劉一刀剛開口叫了一聲小哥,打算探聽探聽里頭那兩位到底是個什么態度,就只聽那邊廂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
“千秋,兩位大師傅還沒上來嗎?”
“來了來了!”
兩個大廚聽到攙扶他們的少年立刻答應了一聲,立時瞪大了眼睛。這個笑得猶如鄰家小兒的少年,便是市井之中幾乎被妖魔化的那個越家養孫越千秋?
前頭的劉一刀反應慢了一點,竟是硬生生被越千秋拽住胳膊,與其說攙扶,還不如說是生拉硬拽進了那軒敞的憑欄小廳。而落后幾步的趙慶水則是愣了一愣,方才跟上,等到進入那小廳時,他就只見劉一刀已經被越千秋按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而在這寬敞的地方,除卻主位上的蕭敬先,和剛剛進來的劉一刀和越千秋,再加上他,竟是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旁人了!
對于這種根本完全沒有意料到的局面,趙慶水不禁空前警惕了起來。他怎么都不覺得,自己兩個只會做菜的老家伙有什么值得人家賞識,甚至要單獨接見的地方。就在他心中打鼓,只覺得事有反常即為妖的時候,戲臺上已經絲竹大起,一個婉轉的聲音再次唱了起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縻外煙絲醉軟,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閑疑眄,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聲溜的圓。”
這短短幾句,劉一刀頓時悚然動容。他一向是愛聽戲的人,這次答應邀約,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據說蕭敬先這邊竟是請來了等閑不赴普通人家堂會的德天社。此時,他下意識地一拍大腿贊嘆道:“真真好唱詞,德天社什么時候請動了這等妙人給他們寫出如此好詞來?”
趙慶水卻比老兄弟更加謹慎些,聽到下頭叫好不斷,而中間那主唱的身段窈窕,瞧著像是德天社這兩年力推,不少世家公子捧過的一個名伶,他見蕭敬先和越千秋對視一笑,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唱詞聽著新鮮,敢問晉王殿下,九公子,莫非是武英館哪位才子做的?”
“武英館那些‘才子’,也就只能騙一騙鐘小白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他們要是能寫出如此好詞來,那就可以去考狀元了!”
越千秋嘿嘿一笑,若無其事地說:“這世上的才子多的是,一個個自嘆懷才不遇,只可惜沒有碰到伯樂。今天德天社的人一唱,回頭這首小令就能傳遍金陵城,再接著,那位自嘆青春蹉跎的才子,就能夠名動京華了!”
此話一出,趙慶水大吃一驚不說,剛剛已經早一步坐下,卻因為唱詞而贊口不絕的劉一刀更是瞪大了眼睛:“真的是新詞?而且是尚班主今天剛在這兒拿到,現編的曲兒?”
“那是。”越千秋笑瞇瞇地說,“是新劇牡丹亭,一大早德天社過來的時候,我才剛把幾段詞給尚班主,沒想到尚班主在編曲上那么有天分,竟然這么快就編出了一段新曲子來。”
蕭敬先則是不動聲色地接口道:“我倒覺得,你們這些南邊的讀書人就是不夠直接,要自薦直接上就是了,偏偏要寫什么宮怨詩,寫什么傷懷的小令,拐彎抹角到費盡心思,這才送到你面前,人還扭扭捏捏地不肯露面,這不是婉轉,這是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