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說,錯信北燕奸細的挑唆,這個罪責,總該有個領頭的去背。”
裴南虛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他眼睜睜看著越千秋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嘴里竟是只有咕嚕咕嚕什么東西涌動的聲音,卻是一絲一毫別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明明出身世家,前途正好,為什么就因為這種小事落到這般地步!
當越千秋重新見到韓昱,從對方手中拿到長長一份聯名陳情書,再加上十幾份情真意切的夾片時,他不禁嗤笑一聲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一向覺得這話偏頗。不說別的,竺大將軍那兒就有好幾個沒有功名的謀士,各地也有讀書科舉上來的循吏能員,更不要說趙老相爺這樣的厲害人了。可是,某些心術不正的害群之馬,卻好比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這會兒沒有外人,韓昱便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樣一板一眼,當下便笑道:“我還以為九公子一直和那些讀書人不對付。”
“是人家瞧不起我甚至對付我,我哪來的空沒事和這些家伙結仇玩兒?你要是能治理一地富庶安寧公平公正,你瞧不起我,我大不了眼不見心不煩,能做好事的人總是值得尊敬的。可你無才無德卻還自命不凡天天找我茬,我不懟你懟誰?再說,我家大伯父是讀書人,我家大哥是讀書人,侄兒長安也是讀書人,我要是瞧不起他們,爺爺不得一巴掌拍死我?”
一時口快對韓昱抱怨了兩句,越千秋就聳了聳肩說:“好了,我這邊的事情大致辦完,我琢磨著這些家伙應該不至于繼續絕食,剩下的交給韓叔叔你。”
知道越千秋這意思是讓自己盡快查清楚是誰對秦二舅動的手,回頭上奏的時候提一筆,韓昱便心領神會地笑道:“些許小事而已,九公子盡管放心。”
“那就多謝了。”越千秋笑著拱了拱手,可往外走了兩步,他就停下了步子,隨即扭頭輕聲說道,“沈錚這家伙有一千個一萬個不好,真要拿掉他是很容易的。但武德司這幾年看似權力不小,但不是一個好地方,干的都是得罪人的臟活累活,韓叔叔要是覺得一直當這個知事很委屈,想挪動一下,那我可以給你想想辦法。”
韓昱曾經認為,武德司都知便是自己奮斗的姐姐,可這些年看得多,知道得也多,心氣就不如剛剛當上知事時那般急切,甚至也隱隱有一種感覺,倘若要老來安寧,闔家喜樂,那么最好能換個衙門,換個職司。
而此時此刻越千秋這么提出來,他不禁心中一跳,可話到嘴邊卻遲疑了一下,最終方才婉轉地說:“九公子好意我心領了,長公主對我有提攜之恩,我自然需得呆在長公主用得著我的地方。”
“這話實在是說得好,韓叔叔放心,我會對長公主轉述的。”越千秋對韓昱做了個鬼臉,隨即笑吟吟地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當然不會和長公主對著干,畢竟我和師父可是一家人。對了,回頭你如果打聽到師父行蹤,可別只告訴長公主,記得也告訴我一聲。”
想到嚴詡那個對徒弟比對兒子還好的二十四孝師父,韓昱也不禁啞然失笑。等越千秋離開,他想到剛剛躲事離開的沈錚,當年對這位老上司的那點敬畏,如今已經變成了深深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