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人想到,蕭敬先不是不請自來,而是之前在宮門口的時候,陳五兩在宣召英王李易銘的時候,一并奉圣命請進來的。
而小胖子何嘗沒發現有人在看自己身后?可這樣的注視非但沒有讓他心里不舒服,反而還給了他頗大的鼓舞,似乎身后的蕭敬先受關注,比他自己受關注還要令他高興。
看到父皇對自己微微頷首,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謹慎客觀地,把昨天晚上晉王府那檔子飛賊之事來龍去脈一一講了一遍,當說到那個疑似先混進自己侍衛,再混進晉王府侍衛行刺自己的人,他突然提高了聲音。
“此人來歷可疑,身份更可疑。兒臣懷疑,正是因為父皇派給兒臣的那個真侍衛是娶了裴家族女的鰥夫,方才有人看上了這個身份,又瞅準兒臣在晉王府的機會,冒名頂替,興風作浪!兒臣懇請父皇從刑部征調最好的仵作,將前后兩具尸體細細勘驗,以防有詐!”
裴旭聽著小胖子先是扯出刺客和裴氏有關,卻又指出此事存疑,正驚喜于竟然在這當口還有一位皇子替自己說話,可緊跟著,他那剛剛振奮一丁點的心就又沉入了無底深淵。
因為,小胖子斜睨了他一眼,接下來的話乍一聽挺客氣,其實字字誅心。
“剛剛各位大人指斥裴相的那些罪名,我仔仔細細聽了,歸根結底,全都是指向裴相的家人,并沒有涉及到他本身一星半點。從這一點來說,裴相自己的操守,實在還是信得過的。但是,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卻沒有管束好家人,甚至放縱他們為非作歹,這是宰相風范嗎?”
小胖子這會兒的口氣,甚至有些痛心疾首:“裴氏光是在我朝就有百年歷史,可現在一夜之間,大宅被火燒得只剩下了一小半,險些禍及鄰里,而究其根本,竟然只是因為一個縱橫不法的貪官,裴相自己捫心自問,這失察兩個字,怕是說不過去吧?侄兒不法是失察,弟弟不法是失察,兒子不法是失察,難道裴氏個個不法,你都要用失察來搪塞過去?”
聽到李易銘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點出來了,裴旭終于面色遽變,眼睛死死盯著小胖子背后的蕭敬先。要知道,剛剛雖然有眾多官員對他展開全方位炮轟,角度多種多樣,可卻沒有涉及到他兒子的。此時當朝唯一的皇子卻劍指自己的兒子,這無疑是說……
自己那個蠢兒子派門客去聯絡蕭敬先身邊的聶兒珠,暗害越千秋的事,也被人洞悉了!
蕭敬先看到了裴旭的目光,竟是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沒錯,這件事昨日一大清早越千秋出門之后,他就對小胖子挑明了。見裴旭如遭雷擊,迅速移開了目光,剛剛還勉強昂著的腦袋漸漸垂落了下去,隨即踉蹌前行了一步,免冠叩首請罪,他便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既然肯做出這樣的表態,裴旭的官路前途,算是完了!
剛剛那么多人交相攻譖,次相裴旭雖說面色非常難看,但最初還在一直盡力辯駁,后來發現徒勞無益后,哪怕閉嘴不再說話,卻也不曾真的服軟,可如今英王李易銘就是這么一番話,裴旭竟是就認罪了,朝堂上眾多官員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能站在這里的幾乎沒有蠢人,不過頃刻之間,大多數人就聽明白了小胖子的弦外之音。侄兒這兩個字好理解,裴南虛之前就干了一件蠢事;弟弟這兩個字也好理解,要不是裴旭庶弟裴晦好色如命,怎么會被人一刀子捅掉半條命,而后又讓傳承百年的裴家大院給燒掉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