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描淡寫地將一整個見面過程提了提,等說到蕭卿卿最后的話時,他看到越千秋臉色一沉低聲罵了一句,他就不動聲色地說:“裴旭罷相致仕了,然后是沈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祖孫少了兩個最大的敵人。你知道,皇上對此是什么態度嗎?”
“皇上……”仔細想了想皇帝之前那與其說是和稀泥,還不如說是偏向自己的態度,越千秋就低聲嘀咕道,“皇上生氣的好像是沈錚,不是我……”
“沒錯,因為皇上是明君,所以生氣的才不是你我,而是沈錚,倒下的才是裴旭!”越老太爺說著就突然一甩手,筷子上夾的那顆醬黃豆直接朝越千秋飛了過去,見越千秋一仰頭穩穩用嘴接住,隨即吧嗒吧嗒嚼著豆子沖自己做鬼臉,他才呷了一口酒說,“另一個原因,皇上和我的志向是一樣的。”
這話如果捅出去,一定會引發軒然大波。畢竟,身為臣子,竟敢說自己的志向和天子一致,這是何等不知天高地厚,又或者說恬不知恥?
然而,越千秋愣了一愣之后,卻是狐疑地問道:“爺爺,你的志向不會真是……”
“天下大一統。”見越千秋那種倒吸涼氣牙疼的樣子,越老太爺就笑了笑說,“很不切實際是不是?北燕如今并沒有走下坡路,兩國交兵,大吳甚至在兵力上要略遜幾分,也就是在國力上不輸給北燕。如若真的就這么直接打起來,只怕是生靈涂炭,死傷無數。”
越千秋見爺爺還沒昏頭到要隨便亂打滅國之戰,他這才趕緊點頭道:“沒錯沒錯,爺爺英明!”
“如果我在那叫囂要打滅國之戰,你就該罵我老而昏聵了吧?”
越老太爺沒好氣地瞪了小孫子一眼,見越千秋干笑不說話,他就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一絲冷酷:“但不管想怎么做,朝中都不能有那些私心太重的人。強求每個人都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不可能,但私心太重的人,關鍵時刻就很容易捅婁子。”
越千秋立刻問道:“所以葉相和余相,在爺爺心目中是很適合的盟友?”
“不是我的盟友,是皇上的肱股大臣,可以與之謀大事的人。”說到這里,越老太爺沉聲說道,“沈錚如果不是懷有執念,揪著你不放,甚至因為你盯上了我,留著他卻也無妨,我也不想被人說恣意鏟除異己,可他自己禁不住別人算計跳出來,那就怪不得我了。”
聽到這份上,如果越千秋還悟不透某些名堂,那他就是豬腦子了。他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雙手支撐著桌面:“爺爺你早知道蕭卿卿在算計裴家,算計沈錚?你就這么讓她做成了?”
“北燕皇帝雖說號稱獨掌大權,可這些年來卻放任國中造反謀逆,前后兩次南下都草草而終,再者,恐怕在蕭卿卿眼里,沒能留住那位皇后的皇帝,不配稱為雄主。我倒覺得,她并不看好過分強調勝者為王的北燕,所以才到了大吳來。這十幾年,我是沒注意到她,這是我的失誤,但自從跟她露出行跡之后,我查到的東西就很多了。”
“蕭卿卿的紅月宮招攬了很多人,但其中不少都輾轉送去了北燕,你知道那是些什么貨色?山賊、盜匪、刺客、狂徒……每一個都被她想方設法引薦到了北燕權貴門下,因為在北燕,強者為王,勝者為王,這樣的高手是很吃香的。那些年朝廷打壓各大門派,這些人留在大吳不過一草莽,到北燕卻是權貴門客,人上之人,你覺得他們會怎么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