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兩面色微妙地看著兩個御醫用最快的速度入戲,隨即用比戲臺上那些戲子更加浮夸的演技開始全力開始演出,他瞅了一眼越千秋,最終調整了一下臉上表情,轉身就準備往外走,心里卻還在琢磨著九泉之下那四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臨到門邊上,他一只手打起門簾,卻沒有立時往外走。因為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嚷嚷說蕭京京并非蕭卿卿親生女兒的華樂,便在挨了翠朧一個重重的耳光之后,成了眾矢之的。
也許是因為蕭京京這位少宮主采取了最慘烈的行動,也許是因為她往日在紅月宮很得人喜歡,也許是因為被拋下的失望此時此刻升格成了絕望,那四個仍然可稱得上年輕的劍手將華樂團團圍住,其中一個一改往日對這位宮主心腹侍女的敬意,竟是死死揪住了她的頭發。
“少宮主還是個孩子,她今年還不到十五歲!她剛剛被宮主丟下,心里傷心難過已經要發狂了,你居然還說那種刺她心的話,你還是人嗎?她往日是打你罵你羞辱你,還是怎么得罪了你,你要這樣逼她去死!”
其余三個雖不如那個撕心裂肺狂吼之后,抬手便打的同伴那樣忘乎所以,可義憤填膺的他們絲毫沒有阻止同伴的意思,其中一個看了一眼剛剛打了華樂一巴掌后,被圍上來的他們推到一旁跌坐在地,此時同樣悲憤欲絕的翠朧,輕蔑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貓哭耗子,假慈悲!宮主如果單單是丟下我們走也就罷了,可連少宮主都不帶走,還告訴你們說什么她不是親生骨肉,這分明是硬生生把少宮主往死路上逼!少宮主除了今天,哪次不是叫你們翠姨華姨,你們自己摸摸心窩子問問自己,對得起一貫天真爛漫的她嗎?”
“少宮主因為擔心母親從紅月宮悄悄跑出來,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如果不是被人送到這來,天知道會不會遇到歹人!之前她到客棧,看到宮主生病的時候,那簡直是恨不得以身相代,可宮主如今是怎么對她的?她把人丟下也就罷了,你們竟然還往她心窩上捅刀子!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那就是被你們兩個害的!”
看到華樂在眾人的謾罵廝打之中,涕淚齊流,面色蒼白,整個人分明也正處在崩潰的邊緣,而翠朧則是雙手摳著地磚縫隙正在失聲痛哭,陳五兩暗贊越千秋這一手真是絕妙,可他那表情卻沉痛得猶如真的死了至愛親朋,一步跨出門去后就喝了一聲。
“夠了,事到如今你們就算打死她們,罵死她們,那又有什么用?可惜了,那么一個剛烈的小姑娘,就這么被自己心目中的親人害成眼下這光景……”
他一聲悲傷的嘆息就仿佛是壓彎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披頭散發的華樂一下子爆發了。她右手寒光一閃,竟是將自己被人狠狠拽住的頭發一把截斷,隨即連滾帶爬地后退了幾步站起身,這才歇斯底里地叫道:“是宮主讓我這么說的,她說這是為了少宮主好!”
翠朧尚未反應過來,四個劍手亦是有些呆愣意外,可陳五兩也好,此時到了屋子門口一把抓著門簾還沒來得及出來的越千秋也好,心里卻是一片敞亮。
若是照這么說,蕭京京被丟在這里,甚至蕭卿卿和華樂先后對人聲稱她不是親生女兒,并不是因為什么殘酷冷血,而是為了能讓這個嬌憨天真的丫頭掙脫出這個渾濁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