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世子在金陵一呆就不回去的事,平安公主還在南歸路上就已經聽說過,此時見人竟然對自己如此熱絡,她想也知道那不是看在越老太爺的面上,就是想要拉攏越千秋,當下便仿佛毫無覺察似的,笑吟吟地伸手虛扶道:“世子殿下太客氣了,我怎么敢當?”
“娘,嘉王世子在路上偶遇了我,聽說我為了你去請了武英館的大伙兒,他就說自己好奇心發作,硬是過來湊個熱鬧。”這時候才剛剛進入后間的越千秋故意打趣道,“嘉王世子現如今見著人了,好奇心應該滿足了吧?回頭若是遇到外頭人,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說?”
李崇明用最快速度掃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發現幾個已經明顯上了年紀的中年婦人之外,便只有一個衣著素凈的年輕少女,姿容秀麗,但真要說艷冠群芳,卻也談不上。
他知道那必定是程芊芊,一想到程家滿門誅絕,她卻依舊出來拋頭露面,他心里就對人頗有些瞧不起,誰知越千秋轉瞬就問了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他急中生智,順勢往旁邊一步,侍立在了東陽長公主身后,一副老實厚道晚輩的架勢。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不那么老實,隱隱還流露出了幾分鋒芒。
“雖說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見伯母,但一見就覺得可親,想來和伯父必定是比翼情深,這才能讓越老太爺一見就心生歡喜,九公子一見就視之如母。要知道,金陵城中誰不知道,九公子為人桀驁,等閑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對伯母如此親近,不就可見伯母是什么人了?”
這話一語雙關,放到外頭甚至可以說越千秋和這位越四太太是一丘之貉,所以才能彼此臭味相投,但放在這等場合,聽上去卻是非常高的贊譽。平安公主瞅見走上前來的越千秋呵呵笑著,可那笑容卻怎么看都不是那么高興的樣子,她就笑著遞了手邊一杯茶給越千秋。
“既是嘉王世子說你和我是天生的親近,那么千秋,給我重新倒杯茶來?”
見越千秋微微一愣后,翻了個白眼就真的去重新沏茶了,而其他人之中,多有驚訝狐疑的,她這才笑吟吟地說:“千秋他爹雖說離家十幾年,可人卻是消息靈通,再者他雖說是和爹賭氣,可常常有信送回來,所以我和千秋也不怎么陌生。他為人并不桀驁,否則當初我也不會把諾諾托付給他。”
說到這里,平安公主就神態自若地說:“男孩子當然應該有點脾氣,就和他爹一樣。就算面對尊長,尊敬但不卑下,服從但不盲從,自信但不自負,敢說敢言,敢作敢當,對那些不喜歡的人只要敷衍敷衍,而不必費時間去討好相交,合則留不合則去,我覺得這樣的千秋很好,和他爹一樣好。”
正在重新沏茶的越千秋手一抖,差點把熱水倒到杯子外頭去。等放下茶壺時,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越小四如果在這里,聽到如此評價,一定會樂開了花。就算是他,聽到此言也覺得心里痛快舒暢。
怪不得當初才第一次見到平安公主,他就覺得和人早就認識了一般,只一會兒功夫就毫不拘束地放開了,比對著越小四還要覺得對脾氣。
而平安公主的這番話,滿座婦人們不少都覺得驚世駭俗,可真的要挑毛病駁斥,卻又說不上來。再說人人都知道這位四太太是越老太爺頗為偏愛的小兒媳婦,東陽長公主都特地過來給人做面子,大多數人就笑著打算把剛剛這小小的交鋒岔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