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背后長眼睛看見了越千秋那幾乎把眼睛瞪出來的錯愕,陳五兩就淡淡地說:“飛蛾的話,顧名思義,飛蛾撲火,平日隱伏不出,只需要利用身份打聽一下情報,不需要干別的危險勾當。關鍵的時候一次性使用。不管事后成功還是失敗,這個諜子就算是廢掉了。”
“至于綠蠅,就和大多數蠅類一樣,嗡嗡亂叫,纏人煩人卻不能傷人,多數用于捕風捉影,煽風點火。而白蚊就不一樣了,那是會咬人,會吸血的。”
解釋了這三種人的區別,他方才看向瞳孔已經劇烈收縮的呼鐵林,似笑非笑地說:“按理說你今天做的事情,說是飛蛾撲火也不為過,畢竟飛蛾都是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可你做的事情卻實在太大,理應出動白蚊才對。更何況,你好歹是總捕司二等捕頭,在秋狩司在北燕之外分司密諜的三等體系里,才只是飛蛾,豈不是混得太差了?”
見呼鐵林還是沒有回答,陳五兩便不緊不慢地說:“另外,北燕秋狩司在南邊的諜子分綠蠅、飛蛾、白蚊三種,這是從前的事了,在北燕先頭那位皇后死后不久,這個體系就姑且被廢棄了。不管是先前的汪靖南,還是現在的樓英長,用的都是一等二等三等這一名頭,你難不成想說,你在進入青城之前,就是北燕的諜子?”
單單飛蛾兩個字,陳五兩就能一口氣分析出這么多東西來,隨口一說卻蒙對了的越千秋不禁目瞪口呆。然而,下一刻他卻沒去看那垂死掙扎的呼鐵林,眼睛朝嚴詡瞟了過去,就只見師父那專注認真的表情是他平生僅見,顯然,那個玄龍將軍不是玩笑,是當真的。
也許是陳五兩那如數家珍侃侃而談的樣子,實在像是萬事皆在掌握,也許是呼鐵林受傷太重,心志又幾乎完全被摧毀,整個人都快到了崩潰的邊緣。此時此刻,劇烈咳嗽的他嘴角溢出了血絲,好半晌才喃喃說出了下一番話。
“我是在進了總捕司好幾年后,才被招攬進入北燕秋狩司的……那時候吳仁愿已經倒臺了,總捕司正在清算舊賬,我生怕會被逐出去,到時候那些痛恨這一身黑狗皮的江湖武人一定會發狂似的報復我和家人,所以我鬼迷心竅……”
說起昔年舊事,呼鐵林忍不住痛哭出聲,整個人顫抖得如同篩糠似的。
“那個人自稱是北燕秋狩司副使樓英長,手里捏著我很多要命的證據,他那時候還擄走了我的兒子!一邊是可能丟官去職被人從總捕司趕出去,命喪仇人之手,又可能失去兒子,另一邊是能繼續留在總捕司,還能收下一筆豐厚的回報,我沒得選,我只能選那條不歸路!我答應之后,他就把兒子還給了我……”
“樓英長那家伙長什么樣子?”此次開口的是嚴詡,語速赫然極快,“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身上有什么特征,你把記得的全都說出來!”
越千秋沒見過樓英長,小胖子和李崇明更沒見過樓英長,此時聽呼鐵林磕磕絆絆地使勁回憶并描述著那個自稱北燕秋狩司副使的人,他們仨幾乎不約而同地觀察著陳五兩和嚴詡杜白樓的臉色,見三人臉上掛著嚴霜,全都沒打斷呼鐵林,三人心里就都有了相應的猜測。
難不成這家伙真的是樓英長收買策反的?
陳五兩杜白樓嚴詡也好,越千秋小胖子李崇明也罷,此時此刻,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呼鐵林的陳述吸引了過去,不是只注意到了這個人,就是在細細琢磨他的話。因此,靜靜站在一旁并沒有多少存在感的程芊芊,竟是沒有分到一道關注的視線。
對她頗有憐意的小胖子和剛剛產生點興趣的李崇明,此時此刻無暇他顧。對她頗有提防的越千秋,此時此刻滿腦子都是秋狩司、北燕皇后、蕭卿卿……順帶還少不了琢磨小胖子和他雙雙成為目標的原因。
被忽略的程芊芊仿佛一個最冷靜最不在乎的旁觀者,然而,她雙手攏在長袖中,十指交纏,用勁大到骨節已經被那股大勁勒得有些青白,右手不時碰觸左手腕上的那只鐲子,呼吸也是不知不覺急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