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這種經歷,不但是平民百姓最害怕的,那些達官顯貴同樣最是忌憚。水火無情,只要風向不利,轉眼間就能讓百年老宅付之一炬。而這些害怕的人當中,又以裴家為最。畢竟,這十年來,金陵城的大戶人家里,最大的一場祝融之災,就是裴家的那場火了。
那場火除卻讓裴招弟的親生父親身敗名裂,還是裴旭倒臺的最直接因素之一。
雖說那一次上上下下都跑得飛快,最終只是燒了房子,那個刺夫縱火的侍妾自盡而死,從上到下的其他人保住了性命,唯有兩個倒霉鬼被火撩了一下,胳膊和大腿一串水泡。可如今別院這一聲走水了,裴家上下還是完全亂了套,也不知道多少人撲回屋子里想要搶救財產。
畢竟,上一次裴府的那場火,從主人到仆人,財產損失全都異常嚴重。
而前院的那幾個家丁在一哄而散時,更是有一種大廈將傾的感覺。親眼目睹那位在裴家地位極高,就連老爺少爺們也素來客客氣氣說話的供奉,出場時固然氣勢十足,可在那個蒙面來客來襲之下,竟是一個照面就敗得干凈利落,被那人直接闖進了別院,這種沖擊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當聽到后院那邊嚷嚷走水這兩個字,他們立時毫不猶豫地撒腿就跑。往日高高在上的供奉一招就敗,明顯是個中看不中用的,一旦別院再燒了,裴家哪來的回天之力?
徑直往外跑的只是少數,有人跑回自己的蝸居收拾細軟準備跑路,有人直接沖進了正廳客堂之類的地方,看到值錢的東西就往懷里揣,只想著撈一票就離開金陵。
在這種紛紛亂亂的情況下,眼見后院西北角火借風勢越燒越大,竟是非常可能重蹈上次裴府老宅的火災覆轍。裴旭根本就顧不得再去把不知道鉆哪去的周霽月等人找出來了,一面手忙腳亂地指揮人滅火,一面讓人去通知女眷避難,一面還要囑咐心腹去收拾細軟……
因而,雖說隔壁那家膽敢擅闖后院的家丁已經被揪出來三個,可得知是其中一人被追捕時點了火,氣得倒仰的他非但談不上解氣,反而指著人怒喝道:“給我把這畜生吊起來,等回頭滅火之后再發落!”
于是,護著頭頂衣裳的裴家姊妹和幾個侍女,匆匆從別院二門沖出來的周霽月,在裴府別院四處都在大撤退大逃亡的大環境之下,顯得再平常不過了。
早一步跑出來的幾個裴府老爺少爺看到外院空空蕩蕩,頓時有人在那發起了主子脾氣,這會兒見女眷竟然也跑出來了,正有人要呵斥,卻有人發現一大堆頭上罩著衣裳的女人中,還有一個身材高挑,根本沒有遮臉的陌生女郎。
見幾個叔伯兄弟盯著人直瞧,裴旭長子裴安寧也看了過去,立時認出了對方。他之前在前院,親眼目睹周霽月和自己素來最懼怕的父親針鋒相對,再加上他了解人家的真功夫不在嘴上,而在手上,于是生怕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叔伯兄弟惹麻煩,慌忙重重咳嗽了一聲。
他快步迎上前來,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道:“周宗主,實在是對不住,家里突然亂成這樣,居然還要靠您親自護送我家中女眷出來,我這都不知道怎么說感謝的話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