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是一家之主,又是宰相,您發落我,別人自然不敢說什么,侄女也自知罪大,不敢覺得委屈。”
裴招弟依舊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抓著衣裙,但接下來卻是驟然詞鋒一轉:“可是,寶兒妹妹被人擄走后卻不肯回家,甚至敗壞家名,如今伯父又要處置我,別人會怎么看裴家?”
見裴旭頓時沉默下來,臉色越發陰沉,裴招弟知道自己終于抓到了僅剩的那點機會,當即哀聲說道:“父親獲罪,堂兄獲罪,我身邊的侍女又做出了那樣駭人聽聞之事,寶兒妹妹被人擄走后不肯回家,我何嘗不知道裴家已經是最危急的時刻?如果一死便能讓裴家鼎盛,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可現如今伯父殺了我,便是丟了最后一個消弭危機的機會!”
“寶兒為什么留在晉王府?她還不是因為晉王至今未娶,所以生出了攀龍附鳳的心思,奢望自己這個曾經的宰相千金能夠飛上枝頭做晉王妃?”
說到這里,裴招弟想到周霽月曾經含糊其辭的越家長輩,不禁恨得用指甲狠狠掐著掌心。如果早知道裴寶兒勾搭的不是什么她認為的老頭子,而是那位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外表風儀全都是上上之選的晉王蕭敬先,她就是死了,也不會讓裴寶兒有這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機會!
見裴旭果然遽然色變,那臉上眼神中盡是惱怒和恨意,她就趁熱打鐵地說:“可如果被賊人擄走,如今不肯回來的不是伯父您的女兒,不過是一介罪臣所出的罪女呢?如果在晉王府的那個不是裴寶兒,而是裴招弟,就算晉王真的一時被她迷惑,她怎么可能成為晉王妃?”
聽到這個匪夷所思的提議,裴旭先是眉頭大皺,可當他沉思了片刻,眉頭卻漸漸打開,心里不知不覺盤算著這個提議的可行性。哪怕蕭敬先真的看上了裴寶兒,他當然可以憑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駁回他的非分之想,可如果皇帝和東陽長公主插手,那就沒那么容易了。
可如果被擄走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那個不成器弟弟的女兒,那個曾經出過身邊侍女行刺長公主的女兒,他就能把自己摘出來,然后用家主的名義把人驅逐出家門!
至于有很多人見過真正的裴寶兒和裴招弟……呵,他才不會愚蠢到完全用裴招弟的主意。只要他一口咬定,裴寶兒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他的弟弟在外頭偷養的外室女,他禁不住其哀求勉強放在家中撫養,對外聲稱是自己的庶女,這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既為罪臣之女,又忘恩負義不念撫恤之恩,即日起他就把裴寶兒宗譜除名,蕭敬先如果想娶就把人娶回去好了,我看你如何丟臉!我就不信,皇帝會給這樣一個罪臣之女主婚!
想到這里,對于給自己提供了一個絕佳思路的裴招弟,裴旭的態度就進一步緩和了下來。雖說知道她是懷著滿腔私心提出建議的,拋棄父母弟弟亦是涼薄,可既然是個聰明人,在如今裴家風雨飄搖之際,他也不吝表現出那么一丁點身為長輩的關懷。
于是,他微微點了點頭,不咸不淡地說:“你總算有為了家里著想的那點心思,這就比寶兒那個忘恩負義的孽障強。下去吧,我會和夫人說,讓她重新給你挑選幾個可用的侍女。至于你母親那里,她只知道天天抱著你弟弟哭,也顧不上你,你就不用和她一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