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老太爺畢竟是要去上朝的,正月初一和十五的大朝又都是百官云集,甚至還有太守之類的官員謁見,所以身為首相的他哪怕一晚上囫圇睡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卻也不得不用了一碗參湯之后匆匆出門。對于越影從鐲子里起出來的絹書,他只留下了一句話。
“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等我回來再說。”
和面色凝重的越影相比,越千秋發了一會兒呆之后,卻是笑得神采飛揚。
“我就知道嘛,我哪來那么多狗血滿滿天雷滾滾的身世,原來就是平常人一個!真是再好不過了。回頭如果找個造假高手把這絹書改一改,就說我是北燕皇后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孤兒,丟出去當障眼法的,這就有物證了!”
他一面說一面聳了聳肩,繼而大步往外走去,頭也不回地說:“影叔,折騰一晚上,你也去補一下覺吧!我之前也忘了對你說,師父說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要把玄刀堂掌門之位傳給我,你得給我去壯膽押陣,否則萬一跑來個搗亂的人怎么辦?我先去睡了,回頭見!”
越影聞聲望去,只見越千秋走得瀟瀟灑灑,脊背挺得筆直,從背影來看半點不見昨晚上的晦暗,而是顯得朝氣蓬勃,他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從小看越千秋長大,果然一點都沒有看錯人,那就是個絲毫不在乎血緣和身世的人。
至于跟去玄刀堂……嚴詡很可能會去請皇帝,皇帝必定拉上三個宰相。越老太爺都去了,他怎么可能不去?
和越千秋的如釋重負云開霧散相比,上朝去的越老太爺的心情顯然要復雜得多。那五個字并不僅僅只有一個解釋——結合之前同樣是丁安筆跡的那絹書和信,如果北燕皇后分娩之日時身邊就有兩個孩子,那么丁安的這五個字,會不會意指李易銘同樣不是北燕皇后的兒子?
如果是那樣,李易銘的身世就不僅僅是可疑了。一個很可能不是大吳皇帝血脈,但也不是北燕皇帝血脈的孩子,卻即將成為大吳太子,這就不僅僅是混淆帝室血脈的問題。
而嘉王此次在揚州程氏之事上的嫌疑,以及招攬程芊芊為王府女博士的大膽,和之前那個謹慎小心,幾乎一步路不肯多走,一句話不肯多說的懦弱皇族截然不同,這是偶然嗎?
想著這些,越老太爺自然而然就走神了。幸好此時還只不過是在御河上的三橋前等著上朝排班,他身后的葉廣漢便輕聲問道:“你這是怎么回事?眼睛紅得和兔子似的,昨兒個聽說你連夜進宮,這難不成是一晚上沒睡?”
“差不多。”越老太爺有些沒精神地答了一句,可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余建中的聲音。
“越相,聽說今天下午,嚴詡要正式把玄刀堂掌門的位子傳給你那小孫子千秋,你莫不是連夜進宮游說皇上也去石頭山上玄刀堂捧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