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允準嚴詡在石頭山上重建玄刀堂之后,皇帝就一直都想悄悄來這里看看,奈何石頭山實在太遠,他身邊的眼睛又多,只能作罷。
然而,他始終當這兒是自己的后備營,這些年沒少關注過外甥的這片基業。如今得償所愿,他雖說前呼后擁,可目光還是更多地落在了那些朝氣蓬勃的少年弟子身上。
他并不喜歡看到一群磕頭蟲,因此在最初一大堆人行禮過后就吩咐了今日一切禮儀從簡,隨后又在有隨行內侍呵斥幾個膽大的少年抬頭窺視御容時,再次出聲阻止。
“朕又不是衛玠,難道會被這些孩子們看殺了?他們之中,大多數父兄為國捐軀,如今以玄刀堂為家,朕看他們就和看自己的孩子差不多。讓他們多看朕幾眼,知道朕長得什么樣子,讓他們認識君父,這不是應該的嗎?”
見皇帝此話一出,剛剛那出言呵斥的內侍登時噤若寒蟬,嚴詡心中高興,立時附和道:“皇上說的是,除卻千秋他們幾個,這里很多人都是您從前沒見過的,我給您介紹一下。”
他伸手指去,發現一個個少年都因為皇帝剛剛的鼓勵而抬頭挺胸,面上掛著自豪和自信,他就干脆由近到遠,沿著人群一個個點了過去:“皇上,這個是黃巖,他父親是……”
剛剛布置好防戍趕過來的越千秋遠遠看著嚴詡用三言兩語挨個介紹那些玄刀堂弟子,立時站住了,心里卻不由得驚嘆嚴詡的記性。
要知道,之前他和嚴詡去北燕的那大半年不提,再往前的那些年月,嚴詡在玄刀堂的時間固然不少,可身為掌門畢竟還要保持威信,偶爾傳授武藝時那也往往要面對一堆人,并不像他這個大師兄這樣沒事就和人打成一片,可即便如此,嚴詡還能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和家世!
就連侍立在皇帝左右的葉廣漢和余建中,見嚴詡如數家珍似的介紹門下普通弟子,一個兩個三個他們還能等閑視之,等發現那數目漸漸龐大,二十、三十……五十、六十……最終竟然一直介紹到了迎接隊伍之中最后一個弟子,整個介紹過程就用了整整兩刻鐘,他們陪站到腳酸也就罷了,但心情卻更加驚駭。
原以為嚴詡這個玄刀堂掌門只不過是一時興起,如今突然撂挑子想去出仕當官就是明證,沒想到嚴詡竟然會這樣用心。只看那些被介紹到的弟子個個神情激動,就知道嚴詡竟沒有弄錯其中任何一個人。這樣博聞強記的貴胄子弟,之前他們竟然一直都只當是放浪形骸之人?
而皇帝在耐心十足地聽完嚴詡一一介紹之后,他見越千秋這才匆匆趕過來行禮,他當即竟是親自伸手把人拽了起來,又笑道:“你師父出身顯貴,卻不忘師恩,不但讓玄刀堂重回武品錄,還重建了這偌大的基業,回頭這玄刀堂就要交到你手里,你可不要辜負了他。”
“那是當然,玄刀堂也是我的家,我絕對會盡心竭力,皇上盡管放心。”越千秋一面說一面笑看了嚴詡一眼,抬杠似的說,“再說了,師父只能記得大家姓名和出身,我卻能說出每個人擅長什么,愛好什么,有哪些毛病。要不是今天時間有限,我能說到天黑去!”
嚴詡作勢沖著越千秋揮了揮拳,一副要教訓徒弟的樣子,見人立刻縮到了皇帝身側,他就干咳一聲道:“是我一時忘情,一個個人說下來就耽擱了時辰,皇上和三位相爺里面請。”
皇帝笑著拍了拍越千秋,示意他和前來迎接的小胖子去說話,又招手叫了劉方圓和戴展寧過來,很是親切地詢問了二人之前的傷勢,家中情況,隨即對早一步過來的東陽長公主和晉王蕭敬先寒暄了幾句,最后才轉向了李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