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千秋面前表現得很鎮定,很不在乎,但你很怕林芝寧說的事情萬一是真的,萬一千秋和你真的有什么血緣關系,你們的身世牽扯在一起,他的麻煩就是你的麻煩,到時候你這個大吳唯一的皇子就會陷入永無休止的質疑當中,比之前的處境更糟糕。”
“我沒有!”小胖子一下子揚起頭,剛剛漲得通紅的臉色此時卻一片雪白,可他渾然不知,竭力讓自己表現得如同憤怒的野牛,“那只是林芝寧污蔑越千秋,順帶抹黑我!我和他就是平時沒事斗氣吵架的死對頭而已,我們不是……”
當蕭敬先轉身回來直視著自己時。明明氣勢洶洶的小胖子接觸到那仿佛幽深不見底的眸子,最后幾個字突然被噎在了喉嚨口。他無力地再次耷拉了腦袋,聲音干澀地說:“沒錯,我確實很害怕,雖然千秋那時過來找我的時候,我特別鎮定,其實我不知道該怎么和千秋說話……所以舅舅你過來找我,我立刻想都不想就跟你走了,都沒等到當面和千秋說……”
蕭敬先哂然一笑,一撩袍角再次坐了下來,隨手從袖子里拿出一張折成豆腐干似的紙,遞給了小胖子:“你看看。”
小胖子有些迷惑地抬頭,猶豫片刻伸手接過,等到展開來看完之后,發現和之前林芝寧口述的那封信一模一樣,他立時氣得直發抖。可還不等他說話,蕭敬先就笑瞇瞇地問道:“你就沒想過,這東西是我讓人散布出去的?”
這一句話仿佛是晴空霹靂,差點把小胖子給震暈了。然而,他到底這幾年經歷過無數大大小小的事情,別的不說,抗壓能力卻總算是鍛煉了出來,這會兒輕哼一聲就氣呼呼地坐了下來:,一抱雙手一別腦袋,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從牙齒縫里蹦出來的。
“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舅舅你還逗我!要是你干的,你就算再有自信也不會告訴我!”
“哦,你這次果然長進了,我確實還不至于無聊到去做這種事。更重要的是,當年姐姐生孩子的時候,我正好不在,所以很多內情我根本不知道,也無從打聽,要寫得這么煞有介事,確實還力有未逮。”
蕭敬先笑吟吟地向小胖子把那封信要了回來,這才用這紙敲了敲手。
“丁安到底曾經是北燕皇宮里的尚宮,我姐姐的身邊人,筆跡肯定會有不少流傳在外。如果我沒猜錯,只要回頭一鑒定,你父皇那兒的三份,加上我手里這封信,總共四封,絕對都是丁安親筆。因為要編出這許多細節,絕對需要一個知情者。”
見小胖子渾身繃得緊緊的,整個人如同一口鐘似的坐得筆直,蕭敬先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他那圓滾滾的腦袋,這才微笑道:“你不用擔心,越千秋的態度一直都很堅決,而這一次越家早一步把信送到了你父皇面前,所以你父皇才會當眾一錘定音把事情的基調定下了。”
“對越千秋都如此,對你當然更是如此,你覺得這世上還會有比你父皇更了解你身世的人嗎?不要把考驗當成懷疑。畢竟,這偌大的天下將來是你的,考驗你個十次八次算什么。”
發覺蕭敬先這話和越千秋的如出一轍,小胖子一面很享受那種被人摸頭的親切和自在,一面卻也忍不住小聲嘟囔道:“可我是父皇的兒子……他對越千秋卻比對我還好!”
這不是小胖子第一次做出如此抱怨,蕭敬先卻是第一次聽到,而他聽在耳中,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有些悚然。哪怕越千秋有一個宰相一個長公主為他的出身來歷做擔保,又有出使北燕以及這些年的歷次功勞作為后盾,皇帝對人也確實太過優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