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霽月自然明白越千秋的意思。堂堂嘉王府別院竟然成了北燕秋狩司在金陵的巢穴,傳出去嘉王府要被連根拔起不說,就是朝廷也灰頭土臉。也幸虧越千秋當時急智,換成是她,就算叫嚷有刺客,恐怕也會說有刺客行刺英王,那就真的麻煩大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終輕聲問道:“你覺得,皇上會如何處置嘉王世子?”
“處置什么的,倒還不至于,你也聽到了,皇上可不想當北燕皇帝那樣的暴君。所以,把嘉王召回金陵,把他們父子榮養起來,牢牢看死,這種可能性比較大。當然,在此之前,一定會把嘉王的某些罪證一一查實公諸于天下,那么日后人想要翻身都難。”
越千秋說著就聳了聳肩,帶著幾分情緒說:“就算皇上對英小胖已經比很多皇帝對皇子要好得多,但他畢竟是君父,不是尋常的父親。再加上英小胖的身世說不清道不明,先天不足,所以皇上一直以來沒冊立太子,就是因為處于兩難狀態。”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嘉王世子是沒機會入京的。按照皇上從前對嘉王這個便宜兒子的態度,那絕對是讓他以及所有血緣相關者有多遠死多遠!”
對周霽月說著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越千秋就仿佛吃飯喝水那般毫不在意。
而周霽月也習慣了這個童年結識至今的知己時不時會出口驚人,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單刀直入地說:“那天晚上在玄刀堂,你對我說過的那封信,之后嘉王府長史林芝寧在玄刀堂也正是由此發難。雖說因為我們未雨綢繆,對方沒有得逞,可皇上和英王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們的真正想法,千秋你可有把握?”
當初勸越千秋痛下決心的人就是周霽月,此時她想到之前皇帝對越千秋,對自己的態度,即便很希望那是真正的信賴,卻不得不想得更深遠一些。因為不只是她,她的白蓮宗,還有眾多派出優秀弟子進入武英館的門派,如今都算是和越千秋綁在一起。
她絕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輕輕一推,最終卻斷送了越千秋,以及身后的眾多人。
如果對別人,越千秋也許會顧左右而言他,也許會滿口說大話,可面對認識八年,就算中間分別了六年,可書信一直就沒有斷過的知己小伙伴,他最終還是沒有信口開河。
“說實在的,我沒把握,畢竟,這世上最多變的就是皇帝,英小胖日后如果真的當了太子甚至皇帝,肯定不如現在這么簡單好懂。可至少是現在,我應該還是安全的。”
越千秋沒有說出那天晚上回去被越影帶去挖墳,隱去了“子非皇后子”那一節,見周霽月的臉色終于顯得明朗了起來,他就做了個鬼臉說:“反正,小胖子叫蕭敬先舅舅,也許是沒叫錯,可真相誰知道呢?至于我嘛……反正我是抵死不認和北燕皇后有什么關系。我就是一個身世不明的孤兒而已,搞得那么復雜干嘛?就算給我披一層高貴的外皮,我還是我。”
對于這種鮮明的越千秋風格,周霽月頓時笑開了。男裝打扮的她自然不可能花枝亂顫,但那一瞬間流露出的動人風致,卻讓越千秋忍不住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一會兒。以至于當周霽月覺察到時,不得不沒好氣地立刻調轉話題。
“伯母的事,就真的任由外頭那樣瘋傳?”
“不然怎么辦?”越千秋煩惱地揉了揉眉心,這次是貨真價實覺得焦躁了,“皇上的想法是沒錯,意思也是好的,如此娘不至于因為我那個老爹受人白眼,可我實在是不放心蕭敬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