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嚴詡臉上卻沒有半點引以為豪的情緒,反而口氣譏誚:“那不是因為我爹有功勞,更不是因為我有功勞,而是因為我娘是皇上的妹妹,是東陽長公主。所以,后來等我長大,聽說什么考狀元之類的全都是爹娘騙我的,一氣之下就跑路了,那時候,皇上正打算封我個開國郡公,好讓我結親容易一點,結果你知道的,我幾年都沒回去。”
越千秋也知道爵位這玩意不值錢,聽嚴詡這么說,他就訥訥說道:“師父,我只是覺得,我和霽月那會兒固然拼命,但到底是你和陳公公來得及時……”
他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嚴詡就笑開了:“原來你這小子不高興竟然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我和陳五兩?咳,陳五兩和我要是去晚一步,那死小胖子沒命,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是我們得感謝你和霽月,不是你們感謝我,懂不懂?”
“師父,我就說實話吧,英小胖會去接李崇明入宮調養,本來就是我攛掇的。”
越千秋把心一橫,終于把實情給兜了出來:“這事情說到底就是我的錯,所以今天皇上在大慶殿里嘉獎我的時候,我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鉆進去……我正在那叫人散布謠言呢,哪曾想樓英長竟然藏在嘉王府別院,再說什么功勞豈不是笑死人了?”
見越千秋說完就耷拉了腦袋,最初嚇了一跳的嚴詡抱手站在那兒,只覺得自己從前覺得比越小四倒霉,現在看來未必。越小四有如花美眷,有慧黠女兒,他也有妻子,還有三個兒子,加在一塊超過越小四的兒女運了。越小四是拐去了一個甄容,可他還有個越千秋!
徒弟肯和他說實話,這一點著實讓他覺得欣慰,當下,他就擺出了當師父的架子,輕哼一聲道:“你這封爵,功勞是其一,那是皇上說給外人聽,堵他們嘴的。至于其二,你懂的,外人看是因為你娘,我和娘還有你爺爺這樣的知情者,卻知道那也是為你爹做鋪墊。”
嚴詡說到這個,就笑得眼睛都瞇縫了起來:“你封了蘭陵縣公,你娘自然就是蘭陵夫人,你爹夫憑妻貴,父憑子貴,將來起步就至少是三四品,他占大便宜了!嘿,要是讓他知道竟然沾了兒子和媳婦的光,氣不死他!”
越千秋只想到自己,壓根沒想到越小四,此刻頓時哭笑不得。而嚴詡那邊的任務還沒結束,此刻也沒工夫一直陪徒弟說笑,當下就咳嗽一聲道:“總之,接下來等我抽個空子,咱們大伙兒好好計議一下回頭該怎么做。我先走了,你別亂晃,趕緊回家。”
眼見嚴詡轉身就走,越千秋連忙叫嚷道:“師父,有空去看看英小胖,那小子心思重……”
“知道。”嚴詡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要是那死小胖子傷春悲秋,看我揍死他!”
越千秋頓時大汗。然而,嚴詡的簡單粗暴仿佛是刻在骨子里,而小胖子那家伙有時候也確實得這么個人收拾收拾,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沒追上去勸人別動粗,而是牽過了白雪公主后,在它那張馬臉上輕輕拍了兩下。
“你是馬,又不是狗,你怎么知道師父在這里?以后你改行去當獵犬算了!趕緊的,帶我回家!”
然而,事實證明,越千秋實在是把自己那匹馬兒給寵壞了。接下來的一路上,白雪公主依舊尋路猶如遛彎,竟是帶著他又去了好幾家被查抄的府邸,最后又帶著他在一處布告前停下。就只見那一面墻上除卻貼著那所謂北燕皇帝的圣旨之外,還有好幾條重量級消息。
這其中,就包括了揚州程氏的滅門案始末。毫無疑問,那完全記在了已經死了的樓英長身上,絲毫不曾涉及程家那位家主和北燕的勾連,更不曾涉及到程家幕后下注的某些官員。
倒是幾位被查處的官員,罪證和北燕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從貪腐、人命、侵占、舞弊……各種各樣的罪名不計其數,而到最后總少不得一條甚至數條和嘉王有關的罪名,甚至還有兩人隱隱帶出了幕后指使為嘉王。看到這樣的描述,越千秋輕輕松松就能得出一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