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牽,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話說?”
當最終小胖子淡淡地問出這么一句話時,張牽勉強提起最后一點精神,側頭怒視面無表情的劉靜玄,聲音尖利地叫道:“人證物證俱全,下官還能說什么?只不過,太子殿下初來乍到霸州,就正正好好撞見了這一連串事件,不覺得這太巧了嗎?”
知道自己恐怕是不死都難——畢竟,他和當年刑部尚書吳仁愿和侍郎高澤之還不一樣,那兩位固然是因為一己之私而陷害武人,可草莽武人本來就不是什么很有地位和實力的群體,所以論罪之后也就是流放,真正的殺招是累及后代三世不得敘用——可他不一樣,他的罪名里,還有一條是私自向北燕貨賣禁榷物資,張牽當然明白他沒多少活路。
可越是如此,他對劉靜玄恨意越深。此時用盡全力吼出來之后,他就尖笑道:“劉靜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貨色!說什么忠貞不屈,心念故國……你在北燕呆了那么多年,受了北燕皇帝多少恩遇,背地里拿了人多少好處?我看你是成心回來顛覆我大吳!”
知道自己若是就這樣胡亂嚷嚷出去,有劉靜玄在背后翻手為云覆手雨,絕對只會被當成是狗急跳墻的胡言亂語,張牽深深吸了一口氣,聲色俱厲地說道:“我縱使小節有虧,頂了天也不過是一個貪官,可你劉靜玄大節有損,將來必定是國賊!”
說完這話,他猛地一撐地面站了起來,竟是傾盡全力往小胖子身前的那大案一頭碰了過去,去勢之猛,意志之堅,那些旁觀的霸州文武無不嚇了一跳。文官們的反應本來就沒那么快,而武將們……竺汗青倒是來得及去拉人的,可他看到劉靜玄不動,略一思忖也就沒動。
于是,剛剛才見識過那位太子左衛率,大名鼎鼎越九公子那迅疾動作的眾人,很快就再次體會了一番太子殿下右手邊那位身材頎長的太子右衛率那身手。
就當張牽那腦袋已經一頭碰向了那沉重公案的結實桌腿時,那條人影才剛剛從小胖子身邊邁開第一步。可下一刻,人便猶如一縷輕煙一般落在了張牽的身后,一手牢牢按住了這位霸州太守的肩膀。乍一看去仿佛輕描淡寫絲毫沒有用力,可就只見張牽面色猙獰死命掙扎,卻就算他使勁低下腦袋去碰,卻愣是沒辦法觸及那近在咫尺的桌腿。
直到這時候,小胖子方才感到剛剛都快迸出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地,心中一千次一萬次慶幸自己找了越千秋和周霽月來當左膀右臂,兩人比那些亦步亦趨的侍衛警醒多了。
如果之前讓張牽絆倒,此時讓人碰傷或碰死,他這個太子還不知道要被那些本就不滿他私自跑路的官員罵成什么樣子!
因此,怒從心頭起的小胖子直接拍案而起,厲聲喝道:“要說話就好好說,你這尋死表忠心演給誰看呢?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可史書上文死諫的那些臣子,十個里頭九個是遇到了昏君,你是想說孤這個太子也昏聵了嗎?現在你這些罪證樁樁件件全都確鑿,可你指斥霸州將軍劉靜玄的這些罪名,證據呢?你把人證物證拿一樣給孤瞧瞧?”
一口氣說到這里,小胖子才憤怒地一甩袖子道:“來人,將他打入檻車,和所有人證物證一塊押送去金陵,聽候父皇發落!至于這霸州太守,孤會拜請父皇盡快委任,在此之前,由孤挑選出來的這些霸州名士處理所有案牘,孤親自署理太守印!”
霸州太守張牽這幾天可以說是昏天黑地,度日如年。要說他被下獄,那自然是夸張了點,事實上他只不過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許踏出房門一步,一日三餐的飲食供給也好,洗浴用水以及衣物也好,全都樣樣不缺。然而,他被軟禁的地方卻讓他有一種蹲地牢的感覺。
因為那是太守府中設置相當隱蔽,只有包括他在內極少數人才知道的一間地下密室!
他曾經在那兒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士,有霸州人,也有外地人甚至北燕人,有官員,有商人,有軍中將校,有名士儒生,也有三教九流……不管是面對什么人,只要在這地下密室里,他一直都非常自信地掌握局面,控制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