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著實沒想到謝十一爺剛剛還在說生龍活虎,轉眼卻和自己談起了條件,一時不禁微微一愣。可就在這時候,屋子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咳嗽,緊跟著就是疑似蕭敬先的聲音。除卻昨晚救人時,他還從來沒見過這傲氣自信的家伙如此氣息低微,因此不假思索就反身進屋。
可推門一進屋,他便發現之前對自己拽領子絲毫沒有反抗能力的蕭敬先,竟是不知何時已經支撐著半坐了起來,只不過這家伙半靠床板和墻壁,面色煞白喘息不定的樣子,看上去分明是在死撐。面對這情景,惱將上來的他忍不住罵道:“你找死嗎?這時候還要逞強!”
“你又不是不知道,逞強死撐,本來就是我的個性。”
吐出這么一句讓越千秋越發惱火的話之后,蕭敬先就看向了越千秋背后那位兩鬢微霜的中年男子。見人身姿如松,眼神如隼,筋骨之間仿佛蘊藏著極致的力量,分明是一位難得一見的好手,再加上之前越千秋那稱呼,他自然明白這位是何許人也,當下便微微頷首。
“是老參堂的謝十一爺吧?幸會。”
“當著晉王殿下的面,我可當不起這個爺字。”謝十一爺顯得很客氣,但那種客氣與他和越千秋說話的熟不拘禮不一樣,帶著幾分提防和疏遠。畢竟,蕭敬先此番以己為餌,讓局勢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他在暗自嘆服的同時,卻更希望離這家伙遠一點。
沒看越千秋剛剛也氣得說想打斷人的腿了嗎?
蕭敬先卻沒把謝十一爺的客氣當成一回事,事實上,他這個人從來不會和人客氣,因此,下一刻他就直截了當地說:“剛剛我聽到,千秋說要回霸州,想把我托付給謝十一爺,想來這南京城是被六皇子丟給了謝姑娘暫時主事,我沒猜錯吧?”
若是從之前那點跡象還判斷不出這個結論,那也就不是蕭敬先了,因此,越千秋哂然一笑道:“你沒猜錯。只不過,現在你就是躺在床上的廢人一個,想干什么也不可能,所以就算你還有什么奇思妙想,也先給我歇了那心思!”
謝十一爺聽越千秋竟然直接罵蕭敬先是廢人,饒是他知道這一大一小之間不會計較這些言辭上的小節,還是忍不住為之側目。果然,他就只見蕭敬先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蒼白的臉上表情異常從容。
“我現在確實是廢人一個,連動一下都很難,更不要說聯絡外頭,乃至于親自出面去做什么。但是,我至少還有腦子。就算南吳這些年來不遺余力在北燕滲透,甚至還籠絡了謝十一爺你這樣的遼東豪杰,可要相比之下,南京乃至于北燕,畢竟曾經是我盤踞過的地盤,不是你們的。”
越千秋敏銳地聽出了蕭敬先的稱呼問題。如果蕭敬先自認是北燕人,那么應該是大燕和南吳;如果自認為是吳人,那么應該是大吳和北燕。可現在蕭敬先就如同那些非兩國之人似的用了中立的稱呼,這家伙又有什么幺蛾子?
與此相比,蕭敬先將北燕比作是自己的地盤,這種事他甚至都不在乎了。
而謝十一爺覺察到越千秋確有關心則亂的跡象,當下主動說道:“晉王殿下還請有話直說。越九公子年輕氣盛,我卻已經過了那意氣風發的年紀了,不至于認為自己無所不能。”
見謝十一爺不動聲色地提醒了越千秋收斂一些,蕭敬先這才收起了笑容。剛剛說了那么多話,對于尚未回復的他來說,確實是不小的負擔,然而,他卻只是平復了一下呼吸,就繼續不慌不忙地說道:“南京重地如今卻成了一座空城,你們覺得,這種情況還能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