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說到這里,就被皇帝打斷了話頭:“朕留著晉王的爵位,是因為不想讓他蕭家絕后,所以方才送了阿容給他做兒子,并不是因為朕還記著舊日情分!他可以和朕恩斷義絕,朕為什么還要顧惜舊情?”
皇帝冷冷掃了一眼面色尷尬閉嘴不言的越小四,等看向甄容時,目光就溫和了許多:“阿容,朕知道,你這會兒只怕打著寧可玉石俱焚,也要救這小子的主意。你義父剛剛雖然道錯了朕的心意,但有一句話沒說錯,朕并不打算對千秋怎樣,他到底是叫過朕一聲阿爹的。”
他將蓋在雙膝的毛皮毯子往上拉了拉,虛弱地吁了一口氣:“霸州那邊的風波,朕已經聽說了,南邊沸沸揚揚的傳聞,朕更是早有耳聞。朕有很多兒子,很多妃妾,唯有蕭樂樂不同,她的孩子自然也不同。就算她和蕭敬先姐弟倆和朕恩斷情絕,朕總要顧惜無辜的孩子。”
四周圍的人不少,聽到皇帝如此直言不諱那種算得上是秘辛的當年舊事,不由都頭皮發麻,恨不得拼命降低存在感。然而,越小四卻膽大包天地插話道:“皇上,那亂七八糟的鬼話您也信?您總不至于真認為南吳太子和越千秋這倆小子里頭有一個是您的兒子吧?”
“也許有一個是,也許兩個都是,也許兩個都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北燕皇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便用右手撐著腦袋,輕描淡寫地說,“南吳皇帝尚且都能不理會那個小胖子的身世,將他立為太子,朕為什么就不能把越千秋留在北燕?”
他一面說,一面再次斜睨了一眼甄容,面上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自信:“阿容你從前一個人留在這里,想來適應了很久,朕留下千秋,你也能多一個伴。”
北燕皇帝已經把話說得這樣明白,縱使甄容知道,越千秋一定會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可眼下形勢容不得他做別的選擇——他還不至于自信到自己能夠在這么多人的包圍之下把越千秋平安帶出去。就算絕命騎肯為了他倒戈一擊,他卻要顧慮那最慘烈的后果。
可他仍然想爭取一下:“千秋和我不一樣,我自從當年肩頭刺青被人看到之后,就一直患得患失,縱使身在師門,也覺得和人格格不入。越千秋卻不一樣,他只認自己是越家人,任何人都留不住他。而且如若皇上要逼迫他說出蕭敬先的下落,他也不會愿意開口的。”
“那就隨他!”皇帝無所謂地笑了笑,“朕并不想逼他,只不過是想逼蕭敬先自己來見朕!”
越小四警告似的瞪了甄容一眼,見人終究還是默然閉嘴,他這才打圓場道:“好了,皇上沒事真是得天之幸,我們快回去吧!太子和兩位公主得知皇上業已轉危為安,一定會喜出望外。回頭再把這個消息傳出去,那些叛賊和蠢蠢欲動的家伙就會消停下來了!”
“姑且保密,不要宣揚出去。”北燕皇帝搖了搖頭,隨即就冷冷說道,“朕如今這樣子,未必就鎮得住所有人,倒是讓某些人疑神疑鬼,效果會更好。你只需要傳揚出去,就說越千秋已經落到了你的手里,自然會有人忍不住跳出來!”
越小四等的就是這樣一句話。真正明白內情的,只要知道越千秋落在他手里,那是絕對不會輕舉妄動的,至于蕭敬先,他就管不著了。于是,他毫不猶豫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那就依照皇上的意思!阿容,千秋就交給你看著,走吧,天色不早,趕緊護送皇上回去!”
然而,這一次他的試探卻沒有得到好的效果,因為北燕皇帝竟是淡淡地說道:“日后朕自會把人交給阿容。但如今回去之后,先把千秋送到朕那里。”
甄容非常抗拒這樣的決定,然而,面對越小四那警告的眼神,他最終還是不得不屈從了。因為,從今天這番經歷來看,他已經徹底明白了一樁現實。他也許能打能拼,也許還有個更勝過義父的晉王爵位,但在人生閱歷和智慧上,他還實在差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