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覺察到身邊有人過來時,他側頭瞥了一眼,卻是沒有作聲。然而,來人竟然率先開口說道:“那區區兩三百人卻勢如破竹,不是他們勇猛,而是我燕軍投鼠忌器。都到這個時候了,若再不下令死活不論,只怕真的會被他們鑿穿包圍圈也未必可知。”
“你就那么想殺了他?如果真是如此,你在南邊的時候,應該能找到無數機會!”
面無表情諷刺了幾句后,聽到來人沒了聲音,北燕皇帝這才轉頭看了過去,見蕭卿卿面色比自己更加蒼白,氣惱之色溢于言表,他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如果你在那時候出手殺他,也許會遭遇他背后保護的人,很可能人沒殺成,卻把自己賠進去,我沒說錯吧?”
“我在南吳的時候,沒有必要殺他。因為那時候他不過是南吳宰相的孫子,和我大燕談不上什么關聯。可現在,他手底下沾了那么多大燕勇士的血,如果不下令,還有更多人會因為他的緣故而死,你就因為顧慮到他可能是你的子嗣,而放任其他人去死嗎?”
這樣的論調,北燕皇帝身邊眾多侍衛不禁人人側目。能夠在此時侍奉在皇帝身邊,毫無疑問,他們都算得上是天子親信,因此分外難以理解這個奇怪的女人竟敢用這樣的口氣對北燕皇帝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可讓他們更驚疑的是,北燕皇帝竟是笑了起來。
“朕殺的兒子很不少,朕殺的能臣和勇士更不少!剛剛朕已經下令放千秋過去,卻還有人偷襲,足可見所謂的手下留情不過是笑話。只要不為朕所用,那么就殺,朕一直都貫徹的是這一點。那小子桀驁不馴,所以朕給他下了迷藥,也確信他應該一個月內沒辦法和人動手,可現在你看看,那小子卻已經生龍活虎。”
說到這里,北燕皇帝臉上笑意更深:“可不要緊,就算蕭家深入研究過那種迷藥,也確確實實有了成果,卻也不可能逆天而行。千秋的勇猛只是一時的,他不可能撐得了很久,而他現在給那支霸州軍帶來了多少勇氣,到時候就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負擔。更何況……”
他頓了一頓,慢吞吞地說:“就和當初千秋給朕釣來了蕭敬先一樣,現在他也不是給朕引來了嚴詡?”
蕭卿卿頓時眼神一凝:“你是說,嚴詡在虛張聲勢,霸州城中那一戰根本就尚未有結果?”
“霸州城中那一戰,也許是失敗了。但可想而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霸州軍肯定無力再接應這一支夜襲的兵馬。至于嚴詡,如果真的劉靜玄大軍主力已經到了,就憑千秋是玄刀堂掌門,那數千兵馬未必就不能再夜襲一場,可你聽聽眼下可有動靜?”
“來的人不會很多,號角聲也好,其他動靜也好,只不過是障眼法。既然如此,朕為什么要下格殺令?即便南吳另有謀劃,留著千秋這個最好的釣餌,不是很好嗎?”北燕皇帝托著右腮,眉眼漸漸瞇縫了起來。更何況,那個倔強桀驁卻又機靈百變的小子,他很欣賞。
如果真的能夠在今夜這場殺局之中活下來,那么,越千秋便證明了自己有天命!這個世上,能在最險惡的環境中活下去的人,那么才是王者!
正如北燕皇帝所說,嚴詡確實并沒有帶幾個人——準確地說,他根本就是只有一個人,之前的探馬也已經被他打發回劉靜玄那兒了,只有幾個可信得過的同伴在更遠的地方接應。
孤身獨闖敵營這種行動,如果放在他意氣風發或者說年少無知的時代,一定會非常推崇,可現在他只覺得自己是個一等一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