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大將軍竺驍北麾下的精銳,身為武人的他們對劉靜玄戴靜蘭這樣的遭遇本來就最最容易有共鳴,哪怕隱約猜到劉靜玄之前率軍出擊遲遲未歸的行徑有些可疑,可如今聽其將昔日遭遇娓娓道來,還是忍不住有些同仇敵愾。
尤其是想到自己在前頭殊死拼殺,那些在后方的士大夫不僅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甚至還指手畫腳,陷害前方大將,他們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慨沖動。
站在院門口的陳五兩剛剛在看到劉靜玄對越千秋出手時,幾次硬生生忍住了援手的沖動,果不其然等到了甄容出手相助,更看到了劉方圓死拼父親,感動的同時,卻也不免覺得越千秋的朋友運實在是很強,能夠交到這樣肝膽相照的知己。
可如今聽到劉靜玄講述舊事,再看四周那些本來用于防范劉靜玄的悍卒竟是全都被劉靜玄一番言語說動,他就沒法只顧著越千秋了,心底不禁暗暗叫糟。
皇帝又何嘗不想將那些害群之馬全數鏟除?可罷免甚至流放一個官員,和處死一個官員的后果卻截然不同。前者會造成的反彈還在可控范圍之內,可后者卻會觸動一整個階層。否則,按照皇帝之前那些年忍無可忍的性子,恨不得抄家殺人,殺一個人頭滾滾,那豈不爽快?
越老太爺那暴脾氣就更不用說了。如果當年真相大白之后,不是越老太爺派人暗中挑動,如吳仁愿和高家兄弟這些人說不定到現在還能被門生故舊養得白白胖胖,活得好好的!
就在陳五兩暗自焦心的時候,便只聽里頭傳來了越千秋的聲音:“劉大哥和成康師叔的罹難,確實是奸臣之過,我也不會說,這世上所有過錯都要推給奸臣,身為君王者就一點過錯都沒有,一點責任都不必承擔。可是,皇上并不是明知不問,更不是故意縱容,當初他確確實實被蒙在鼓里,而后處置吳仁愿和高家兄弟時,他也是因為顧慮方才沒有將人正法。”
“你說得輕巧,若是身為天子君臨四海,尚且不能鏟除奸佞,你讓天下百姓怎么辦?”
“奸臣自然要殺,可究竟應該如何處刑,并不是皇上一個人說了算的。在支持者不夠的情況下,哪怕人證物證充足,仍然可能被人反攻倒算。就算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實力,依舊要考慮那些官員的反彈,難不成你是想讓皇上學北燕皇帝嗎?”
“貪腐不廉,殺;欺壓百姓,殺;欺上瞞下,殺;謀逆不軌,殺……而除卻那些罪名確鑿的之外,和那些不法者有牽連的殺,看不慣的也殺,殺得血流成河,天地變色!”
“嚴刑峻法是也許有一時的作用,可被壓制之后的反彈,你現在沒看到嗎?是,沒有蕭卿卿那樣的瘋子,蕭敬先那樣心思叵測亂來一氣的人,北燕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可如果沒有北燕皇帝之前那十幾年的殺戮,至于會有那么多前赴后繼的謀反者?”
“皇上是沒有把高家兄弟明正典刑,是沒有處死吳仁愿,但他們還是死了,在被罷官流放沒多久之后就背負罵名死了!要扭轉文貴武賤的傳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要畢其功于一役,那只會把更多的人推向反對者的行列。更何況……”
越千秋踏前一步,再一次站在了距離劉靜玄只有幾步遠的地方。
“更何況你捫心自問,你在霸州一戰中做出的事情傳揚出去,會讓天下人如何看那些對家國赤膽忠心,拼死保家衛國的武人?太子衛率府此次力戰捐軀的少年英杰,又有哪個不是像你的長子,像成康師叔那樣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