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沒再說話,他也不顧燙手,快速從熱水盆里擰出一塊滾燙的毛巾,隨即就疊起來敷在蕭敬先后背的心臟位置。不過須臾,他就只見蕭敬先的額頭上似乎是被燙得沁出了一層薄汗,只是面色依舊紋絲不動,而那滾燙毛巾拿開時,之前被覆蓋的皮膚已經是通紅通紅。
他毫不猶豫地把變涼的毛巾扔回熱水盆,又取了冷水盆中的一條毛巾如法炮制,隨后再換了一次熱毛巾。等到最后將那熱毛巾取下時,他就發現蕭敬先剛剛那看似光潔的背部皮膚之下,赫然展現出了一副讓人意想不到的圖案——一頭引頸長嘯,猙獰兇猛的血狼!
盡管這是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的事情,但此時此刻,越千秋仍舊感覺自己的呼吸暫且停止了片刻。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隨手把毛巾扔進了水盆。他有些粗暴地將蕭敬先的上衣放了下來,等到再次拉上被子,他一屁股在床沿邊上一坐,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一句話。
“這血狼圖案,我背上也有一個。”
見蕭敬先已然睜開了眼睛,額頭上因為剛剛一熱一冷一熱的刺激而由小變大的汗珠一滴滴滾落,面上表情變得非常微妙,越千秋就繼續說道:“就是那天和英小胖在你的晉王府浴場里鬧了一場之后,我才發現的,后來也回家問了爺爺,說是他把我撿回去的時候就有。”
蕭敬先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平淡無神變成了極其銳利,他沒有翻身,而是聲音沙啞地問道:“你終于肯承認了嗎?”
“我可沒有承認什么。”越千秋哂然一笑,輕描淡寫地說,“爺爺今天到了,有些事情他當著皇上的面,終于說了出來。那是很長的一個故事,你要聽,等你好了之后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但不是現在。”
他用手撐著床板,微微低下頭去,拉近了自己和蕭敬先的距離,一字一句地說:“蕭敬先,之前我說你那個側室身懷六甲,是隨口胡謅的。皇上為此不惜用了飛鴿傳書緊急向金陵詢問,結果當然是沒有這回事。為此,皇上要我對說過的話負責,所以今天我才會過來。”
“如果不是這樣,我才懶得見坑了我一次又一次的你。”越千秋說著就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這才頭也不回地說,“順便提一句,不管我和你是什么關系,我不會改姓蕭的。”
見越千秋須臾就出了門,而那兩扇大門根本隔斷不了人與外間那兩個誠惶誠恐御醫的說話聲,蕭敬先聽著聽著,不禁怔怔地瞇了瞇眼睛。姐姐最后遺筆上視之如子四個字,和越千秋剛剛不會改姓蕭這句話在他腦海中起起伏伏,最終匯聚成了一個讓他驚駭交加的念頭。
莫非,他從一開始就錯了方向?
當越千秋安撫,又或者恐嚇完那兩個御醫,再一次回到了皇帝面前時,他那張臉毫無疑問陰沉得和暴風雨前夕似的。早有預料的皇帝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問道:“如何?”
“皇上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越千秋有些煩躁地反問了一句,隨即自知態度不對頭,干脆低著頭說,“他背上確實有那玩意……反正我已經和他挑明了,之前說裴寶兒身懷六甲是騙他的,還有,我才不會憑著這玩意就認定我和他有什么關系,別想我改姓蕭!”
“呵呵,就不知道蕭敬先那么聰明的人,會不會這一次卻聽不懂你的意思。”皇帝心情還算不錯地調侃了越千秋一句,可隨之目光便幽深了起來。
畢竟,哪怕越老太爺說,越千秋最大的可能是蕭家血脈,可也畢竟有那么一丁點可能是蕭樂樂和北燕皇帝的兒子,也同樣有那么一丁點可能是蕭樂樂和他的兒子。如果面前的少年素來雄心壯志,對于他來說,都要面對一個復雜而艱難的抉擇。
值得慶幸的是,越千秋實在是胸無大志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