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成熟的代價就是,小小年紀的他已經因為皺眉太多,額頭上都快生出橫紋了。當一只小手輕輕拍在他額頭上的時候,他低頭看見小姑姑正氣鼓鼓地瞪著自己,不禁歉然一笑。可緊跟著,他卻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去,恰好看見了包廂的門簾被一只手揭起。
那是一只似乎因為過于用力,而顯得有些蒼白,青筋畢露的手。明明只是一層薄薄的簾子,可來人卻仿佛用了千鈞之力。在簾子打起一角之后,那邁進來的一只腳,動作也顯得古怪而僵硬,甚至在站定之后,猶豫了一下,另外一只腳才跟著進入。
至于上半身的部分,則是足足許久才跟了進來,只是那薄薄的門簾甚至遮住了來人的臉,直到一個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這有些僵硬的沉寂。
“阿爹!”
隨著這清脆的呼喚,諾諾幾乎是一溜煙朝來人撲了過去。這下子,那個猶猶豫豫如何現身的人慌忙扯開臉上的門簾,幾乎是用最敏捷的動作抱住了那飛撲而來的小丫頭。等到門簾終于從他背后甩落時,他抱著諾諾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略過越秀一,落在平安公主身上。
終于從恍惚中回過神的平安公主抬起眼睛,仿佛不是和越小四相別許久,而是彼此才分離了片刻似的,聲音柔和地問道:“你回來了?”
越小四只覺得喉頭有些發堵,雙腳猶如沉重鐵塊似的,根本邁不動半步。直到諾諾頑皮地伸手揪著他的雙頰,他才有些惶惑地低聲說道:“嗯,我回來了……”
覺得此時自己完全是多余的那個人,越秀一本能地縮了縮脖子,隨即挪動雙腳,打算先溜出去再說,然而下一刻,門簾一動,卻是又一個人大大咧咧闖了進來,隨即還舉手和他打了個招呼:“嗨,長安,好久不見!”
越秀一呆呆愣愣地看著那個歸來的少年,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叫了一聲九叔。而讓他更加頭皮發麻的是,越千秋根本就無視此時氣氛詭異的那對夫妻,徑直大步走了上前,倚老賣老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長安,聽說這段日子家里都靠你應付外頭的事,辛苦啦!不愧是咱們越家日后的當家人,爺爺在人前一直對你贊不絕口呢!”
如果平時,聽到這樣的好話,越秀一肯定會喜上眉梢,可此時越千秋這分明是強行岔開話題的行徑,他卻只覺一個頭兩個大。而且,他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完全知情者,此時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越千秋的話茬往下說:“九叔你過獎了,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就在他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該怎么把話題接下去的時候,他終于聽到了一個猶如天籟的聲音:“好了,你們不用在我面前演戲。”
平安公主斜睨了越千秋一眼,見對方若無其事一般地朝她一笑,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她又看向了越小四,卻只見人仿佛心虛一般避開目光,蠕動嘴唇,仿佛想解釋兩句又不敢。她微微笑了笑,隨即低聲說:“兩國交鋒,刀槍無眼,他有他的追求,你有你的宗旨,我沒資格怪你,更沒資格怪千秋……但我過不了心中這條溝坎。所以,給我一點時間,不要逼我。”
“好好好!”越小四如蒙大赦,猶如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道,“應該的,這是應該的!我本來想好了,帶你去個青山綠水的地方,咱們隱居起來自得其樂,可千秋這小子就是不同意,再說老頭子他……”
沒等越小四把話說完,越千秋就不咸不淡地說:“你以為隱居是那么容易的嗎?你會耕地嗎?會選種除草施肥嗎?除非你是打算天天在山里挖野菜打獵,又或者請上幾個好把式給你種地洗衣做飯,否則就別提隱居兩個字!不會自力更生的隱士,就是樣子貨!”
“更何況,一個小吏差役,就能把身份不明的你逼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