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一日登上城墻的時候,甄容手按佩劍,對那些已經徹底殺出一身血氣和勇氣的流民們沉聲說道:“如今圍城那些兵馬背后的主子,正進退兩難。因為就在他們所在地盤的背后,已經有三家被人勸降了。所以,也許三兩天,也許就在今天,這場上京圍城戰就會結束。”
“死了這么多人,我知道,各位之中,也許有人想著,只要殺了我,獻了這座上京城,接下來就能榮華富貴……呵呵。”甄容的臉上,那笑容卻顯得有些冷。臨時募兵能有多少戰斗力,是個人都能算出這筆帳,如果不是這上京城還藏著義父的一批人,恐怕上京早就破了。
正是有那么一批人的響應從軍,他有了相當堅實的軍官根底,這才能把流民之中的失地農民給遴選出來,集結成軍,又用最快的速度讓這些人能夠升任守城的重任。
“你們能夠到上京來,也經過很多家勢力的領地,這里有親人被搶掠為奴的,也有親人被殺的,更有自己都是好不容易逃出一條性命的。如果有人三心二意,不妨自己想一想,除卻之前死了的那位長安公主駙馬因為手下沒兵,方才供著城防營的那些兵爺爺,有哪一方勢力不是把流民軍甚至戰俘當成死士驅趕了沖鋒陷陣?”
在眼下這種時候,甄容沒有再許諾豐厚的賞格,而是切切實實地說了這么一番話,一時間,城頭上原本肅殺之中帶著幾分悲壯的氣氛倏然一變,恰是完完全全的殺氣騰騰。北燕素來權貴橫行,蟻民小心翼翼過日子,流民就更是連豬狗都不如。
如今賣了這上京城,也許可能撈到好處,但誰知道會不會被城外那些兵馬踏成齏粉,就和之前那位長安公主駙馬草菅人命一樣?
城頭上,正和嚴詡站在一起的慶豐年等人彼此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小猴子小聲說道:“甄師兄越來越有氣勢了。從前他不像個打打殺殺的武人,也不像仙風道骨的道士,反而像是溫潤文雅的君子,現在倒像是個殺伐決斷的大將了……”
“人都是會變的。”嚴詡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唏噓,隨即突然惡狠狠地掃了一眼眾人,“千秋也到了北燕的消息,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卻故意都瞞著我?”
“不知道,我們當然不知道。嚴將軍你都被蒙在鼓里,更何況我們?”小猴子連忙叫起了撞天屈,緊跟著,耳畔就傳來了慶豐年的一聲厲喝,“床弩來了,不想死的全都給我趴下!”
小猴子之前差點被那床弩給捅了個對穿,多虧了千鈞一發之際嚴詡踹在屁股上的一腳這才逃出生天,此時他不由得怪叫一聲,立時直接趴在了地上。下一刻,他卻聽到身邊傳來了眾人低低的笑聲。意識到是慶豐年在逗自己玩兒,他頓時惱羞成怒。
“好啊慶師兄,連你也耍我!”
眼見小猴子和慶豐年兩個人扭打成一團,旁邊人嘻嘻哈哈地看熱鬧,嚴詡不禁嘴角輕挑,心想之前險些破城那天城頭鮮血淋漓,殘肢死人遍地,這些小家伙人人廝殺到脫力的慘狀,到底還是成為了過去,也不知道這些小家伙是真的忘記了,還是裝出來的平靜。
畢竟,現在還有兩個重傷員正在城中醫館躺著,他很慶幸那只是流矢,如果當初是被那床弩射中,他恐怕只能親自出手替人了斷了!
因此,當甄容來到他身邊時,一身親兵打扮的嚴詡直截了當問道:“守,還是攻?”
打仗的事情,他這是第一次經歷,真的不如甄容!
甄容目光一掃嘻嘻哈哈的少年們,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之前血腥廝殺后的驚恐震怖,只有依舊昂揚的斗志,或者說不正經,他不禁沉默了片刻,隨即就吐出了言簡意賅的幾個字:“士氣可用,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