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偷了你的路引這件事,你念叨多少遍了,算我對不起你行不行,算我認了你是英雄行不行?你以為我在外頭真的一直都那么風光?好幾次我都差點死了!要是現在時光倒退十幾年,我肯定直接到北燕上京去把平安拐跑,至于其他事情,誰愛干誰去干!”
“阿詡,聽我的,別逞能!尤其是帶著一幫嗷嗷直叫的小家伙去逞能!真的出了事,你會后悔的!我當初是想著家里還有三個哥哥,老爺子少我也沒事,可你現在是有妻子有兒子的人,你都不讓千秋去,干嘛還要自己去?”
耳邊似乎還在回蕩著越小四的勸阻,嚴詡突然一笑,雙腿夾緊馬腹,趁著勢頭往前趕上了兩個人,恰是出現在甄容右邊稍稍靠后半個馬身的地方。他緊緊抓著刀柄,用極低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小四,已經當過英雄的你怎么會不明白?男人總有一個甩不掉的英雄夢啊!”
“我這一輩子,最最任性的不是離家出走,而是這一回!”
甄容聽到了這個感慨似的聲音,側頭看了一眼明顯已經流露出狂熱殺氣的嚴詡,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吞了回去。他當然知道嚴詡念叨的人是誰,自打知道義父的身份之后,他就覺得這世道實在是荒謬到了極點。而且,對于年輕的他來說,英雄兩個字卻已經很遙遠。
多少人對著他歡呼雀躍,稱頌褒揚,仿佛他是個大英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不過是個適逢其會,拼命掙扎的凡人而已。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因為他的心腸并沒有被血和火熏陶到堅不可摧,在見到無辜者死傷的時候,他依舊覺得心中難受,僅此而已。
眼見稀稀拉拉的箭支朝他們這邊射了過來,眼見那些驚慌失措的敵人就在不遠的地方,甄容手中的闊刃劍已經高高揚了起來,一聲仿佛早已在心頭積壓許久的喝聲已然出口。
“殺!”
隨著這一聲殺字,這一隊馬軍的速度瞬間暴增何止一成。面對這樣出乎人意料的馬軍提速,倉促之間好容易整軍迎擊的一位偏將登時面色大變。然而,他很快就不用去考慮如何應對了,因為幾乎瞬息之間,一支長箭便精準地徑直扎進了他的面門。
“慶師兄好樣的!”小猴子興高采烈地大叫了一聲,可換來的只是一聲低低的閉嘴。他訕訕然住了口,眼見身邊這位南吳神弓門內定的下一代掌門連續拉弓,每一聲弦響就必定有一個敵軍軍官倒地,他不禁暗自咂舌,心想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建議神弓門全體隨行。
反正除卻令祝兒,那些曾跟著徐厚聰叛逃北燕的神弓門弟子,不都早已經投靠甄師兄了?
但這樣的想法只是在他的腦海中停留了一瞬,因為接下來小猴子就沒工夫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隨著突入敵陣,他就只見無數兵器朝自己身上招呼了過來。
如果不是在城頭上經歷過好幾次死生一瞬,他甚至連刀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迎。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上陣,他還是本能地抖了一下,直到旁邊一把長槍一掃,把他的對手連帶一旁另一個敵人一塊掃落馬背。
“啊呀,謝謝慕大哥!”見早已將弓箭背在背上的慕冉一支鐵槍如同游龍一般見誰扎誰,替自己解圍之后也來不及再理會他,叫了一聲的小猴子這才如夢初醒。
終于進入狀態的他便猶如一條靈活的魚兒在大海中遨游似的,人馬如一,在戰陣中左沖右突,那一把明明平平無奇的鋼刀一次又一次陰狠地從敵人兵器的空隙之中鉆了進去,隨后在某些部位非常輕柔地搪上一刀,那手法嫻熟,下手極輕,乍一看仿佛撓癢癢一般。
就是那看上去無力或者說溫柔的一刀,往往只會造成一道非常不起眼的傷口,以至于那些敵人渾然沒有把傷勢當成一回事,在繼續拼殺之后突然虛弱無力落馬的時候,都不曾意識到問題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