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簡單的說一下為什么這個章節的標題叫作“姑妄言之地厭事”。
從字面上看,其實也能好理解,“姑妄言之”,意思是姑且隨便說說,不一定有什么道理。“地厭”呢,可能大家就不一定理解了。
《孫真人歌》里曾有這么一段話:“謂天厭雁,地厭狗,水厭烏魚。雁有夫婦之倫,狗有扈主之誼,烏魚有君臣忠敬之心,故不忍食。”
這個“地厭”,在道家的術語里,就通常指的是狗。
所以,既然是“姑妄言之地厭事”,那么,這一卷的內容自然也就與狗有關。而且,既然是姑妄言之,大家也就姑妄聽之吧。
天啟年間,萬歷進士曹學佺在經手一樁狗咬人的案件時,發現當時仗義的屠夫在為被狗咬的秀才作證的時候,秀才因為抵不過權貴的威視,反而誣陷這位直言幫助自己的屠夫。
于是,在辦理完這樁案子以后,曹學佺說了一句經典的話:“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這句話出來以后,立馬就成了熱詞而久盛不衰。
些許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還直接把詞語的出處換成了秦末的劉邦樊噲,因為傳說中當著項羽的面大啃生豬蹄的樊噲當初就是一個專門殺狗的屠夫,而且就是這屠夫,為劉邦拼過項羽建立大漢立下了汗馬功勞。
即便是到了后世,在看到一些不好的評議的社會現象時,這句話也常常從很多人的嘴里冒出來。
而且,還有人說,“仗義每多屠狗輩”,原因更簡單,說什么古人有那么多殺狗的屠夫,就是因為狗屠是賤業,狗肉是賤肉,吃狗肉,是沒有辦法。
并且,還振振有詞地說六畜,在古代,牛作為祭祀品和農耕的重要伙伴,除了皇室王宮,普通人吃牛肉就是犯罪;羊肉呢,則是貴族的食物之一,窮人是吃不到了,非但吃不到,還很有可能惹上一身騷。
至于豬肉,是進不了食物的品級的,不干凈不說,而且豬的食量又大,養又養不肥;雞的工作時司晨下蛋,不可輕易宰殺;馬就更不消講了,是戰略資源,想吃馬肉,那基本上就是在挑戰著國家安全。
有了上面的判斷以后,說這段話的人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只有活在底層的人實在饞得受不了了才會吃狗肉。
而且,這個狗肉就是供應給最底層生活著的人的,所以以屠狗為業的人地位也是極為卑賤的,偏偏這個行業多出英雄好漢。故而,有道是:仗義每多屠狗輩。”
初看到這段話時,估計很多人的想法都會是這樣——嗯,說的好有道理,受教了。然后把這個觀點四下一說,喲,不錯不錯。
其實回過頭去一想,才發覺自己差點被這個人的觀點帶偏了,甚至讓人失笑。
怎么說呢,至少,說這話的人對古代農業社會中的六畜不了解,至少對六畜的生育繁殖是不了解的,甚至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感覺。
先不說六畜在古代的地位如何,即便是在現代社會,馬、牛、羊、豬、狗、雞,這六種動物的馬、牛生育繁殖能力遠遠低于后面四種。
單從食物的角度來講,后面四種動物對人類的貢獻更大。
如果真要論地位的話,認為狗是賤業的人,說到底,有這種看法的人可能是因為“狗腿子”這一類的詞語看多了,然后想當然地有了這種認識。
在《禮記》里,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庶羞不踰牲,燕衣不踰祭服,寢不踰廟。”
把它翻譯成現代白話的話,字面上的意思其實非常簡單。
諸侯,沒有特殊的原因是不可以殺牛的;大夫沒有特殊的原因是不可以殺狗的;士,沒有特殊的原因是不能殺狗殺豬的。
至于后面的那句話,則是平時吃的飯菜,再好不能超過祭祀用的牲牢;日常穿的衣服,再好不能超過祭祀用的禮服;日常居住的堂屋,再好不能超過宗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