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間,在信州玉山縣塘南七里店的某個村子里,有個叫謝老七的。這人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留下他和母親倆相依為命。
孤兒寡母的日子,自然難熬。但謝母硬是強撐著,一個人既當爹來又當娘,靠著紡紗織布幫人洗衣服什么的,把謝老七一腳一手拉扯大了,還給他娶了個媳婦。
照理說,這個時候,謝母的人生任務都已經完成了,就等著兒子媳婦能夠早點開枝散葉,抱抱孫子,享享天倫之樂。
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謝氏剛過門那會兒,表現還是相當的不錯,今天一聲娘,明天一聲媽,叫的謝母一身骨頭都軟酥酥的。
除了謝氏一時半會兒沒顯懷之外,謝母逢人就夸自家的媳婦好。然而,等謝母把手里的權柄移交之后,謝氏卻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先是對謝老七百般挑剔,不是嫌自己的男人這里沒用,就是嫌自家男人那里不行。
要是謝老七試著辯上兩句,謝氏就會指桑罵槐,把矛頭指向謝母,罵她是個“老不死”,說她“吃得多做得少”。話里話外,恨不得家里沒謝母這個人一般。
兩口子在一塊兒吵歸吵鬧歸鬧,但要是動不動就把家伙往母親頭上扔。但凡正常的,都會擼起袖子,先擂上一頓再說。何況那個時候,人一旦上了年紀,都還可以見官不跪呢。
再說,鄰居們也看在眼里,這事兒橫豎可都是謝氏無理。私底下幫著謝母說謝老七的也不是沒有。
可這謝老七呢,卻偏偏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性子柔弱不說,又還是個耙耳朵。對謝氏的做法,生不起一點反抗的心思也就算了,還常常給母親做工作,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就好了。
時間長了,鄰居見說不進去,也只好長嘆一句“自個兒的父母自個兒心疼”,然后搖搖頭繞著謝家走了。
看著謝老七被自己管教的服服帖帖,謝氏可是越發得意,走路都是渾身帶風。在謝家,謝氏說東,謝七絕不敢往西;謝氏讓打狗,謝七絕對不敢去攆雞。
不僅如此,謝氏還常常將家中的物品隨意搬到娘家去。今天說要搬這個,明天又說要把那個搬過去,謝老七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至于謝母,在謝氏眼里,就更加打不上價錢了。給謝母的吃食,全部都是麥飯,而且量還很少,根本不在乎謝母吃不吃的飽。
就算有人勸她對婆婆好一些,謝氏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婆婆年紀大了,活動量少,吃個欠,對她身子好一些。我可沒有餓著她。再說啦,哪里來的狗,怎么抓住我家里的耗子來了?”
聽到這些話和村里的閑言碎語,謝母的心像刀割一樣。同一個屋檐下,自己這么一大把年紀,每天啃著麥飯,謝氏在一邊大口大口地嚼著白米飯,要說沒有想法,那怎么可能?
好在吃飯的時候,看著兒子的碗里也還是白米飯,謝母的心里又覺得舒服了一些。
就算心里苦,謝母也只是偷偷躲在一旁落淚,不敢讓謝氏看到。往日里,自己不過是嘀咕幾句,那謝氏,就把兒子作賤的不得了。
紹興三十年七月初七,謝老七兩口子早早地起了身,準備出門。
出門之前,謝氏還惡狠狠地交代謝老七,“你去給老不死講一聲。到屋里把家看好把飯煮好,可不要讓牲畜把白米飯糟蹋了。”
等到謝老七過來,把謝氏的話原封不動一字不差的重復一遍,聽的謝母只覺得天旋地轉,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說養兒防老,自己養的這個兒,怕是來要債的吧。不過,當著謝老七的面,謝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