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某年秋天,眼見田里的谷子開始黃了。每天早晚,施子然都會在自己的責任田邊轉上幾圈。
這天早上,剛剛巡視完責任田的施子然回到家里,屁股還沒有坐熱,就來了位登門請教”的客人,一直嘮叨到下午才走。
等到客人心滿意足的離開,施子然更是如蒙大赫一般,匆匆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往田間趕。
還沒走到田頭,施子然的心就揪了起來——好多鳥雀正在叼著田里的谷子。這可把施子然弄得三步并作兩步,慌慌張張沖進田里,張牙舞爪的趕著鳥雀。
連續奔走了好幾圈之后,天色開始慢慢黑了下來,鳥雀也終于飛走了。施子然一屁股坐在棚子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也不好看,不知道是對今天客人的拜訪還是對鳥雀叼去了谷子有著想法。
等到月色升起來之后,施子然走出了棚子,繞著自己的責任田轉了一圈之后回到棚子里躺下了。可沒隔上多久,便又爬了起來,走到棚子門口坐下。然而,沒坐上刻把鐘,又回到了棚子里躺著。
這樣反復弄了好幾次之后。再度走出棚子時,施子然站在了棚子門口左顧右盼,看樣子似乎是想信步走走。
然而,就在他抬頭望著明月,長長地吁了口氣,準備邁腿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直直地看向了棚子的右邊。
月光下,一個人影從遠處慢慢地朝著施子然的方向走了過來。待那人影再稍微近些后,施子然也看去了來人的樣子——是個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平民,身上穿著件黃練單衣袷。
看著那人繼續往自己這邊走,施子然就有些納悶了。這誰啊?大晚上的。是想要干什么?往日里,也不曾見過這個人啊!
于是,施子然就干脆杵在了棚子門口,靜靜地打量著這月下的來客。
或許是發現了站在棚子門口的施子然吧,在離施子然還有個十來步的地方,那男子居然停住了腳步,抱著雙拳朝著施子然深深一揖,“敢問,可是施家郎君?”
瞧著男子的動作,施子然覺得有些奇了,說他是平民吧,可這禮節,卻又不是普通平民做的出來的,說他不是平民吧,但這衣著……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是在施子然的腦海里閃了一下,因為男子甚是有禮,施子然也沒有怠慢,同樣雙手抱拳回了一禮,“敢問,閣下是……”
“聽聞郎君治‘說文’,某亦甚喜。知郎君住在這里,特來請教,還望郎君不吝。”
男子的話,一下子就薅到了施子然的癢處。特別是那句特來請教,聽得施子然一邊側開身子一邊道,“且請就座。某此處簡陋,倒讓閣下見笑了。”
一番禮尚往來之后,男子進了施子然的棚子。主賓稍稍坐定,男子便開了口。“古者八歲入小學,故周官保氏掌養國子,教之六書,謂象形、象事、象意、象聲、轉注、假借,造字之本也。”
“字圣云,‘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偽,武信是也轉注者,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托事,令長是也。’”
“禾,嘉谷也,二月始生,八月而熟,得時之中,故謂之禾。禾,木也,木王而生,金王而死,從木從??省,??象其穗。”
“然,這‘禾’,上象穗與葉,下象莖與根,許君云從木從省,誤以象形為會意矣。豈不誤哉?”
聽著男子一連串的話,施子然只覺得心口一緊。自己注‘說文’這么久,男子說的這些,倒真還不曾留意過。然而,還不待施子然開口,男子又來了——
“字圣曰:‘止,下基也。象艸木出有址,故以止為足。’然《詩》‘麟之止’《易》‘賁其止’、‘壯于前止’,又為何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