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間,嘉州城里,有座佛寺,原本不大,平日里香客也不多。但是,或許是因為皇室南遷的緣故吧,慢慢地,來佛寺里參拜的香客除了布衣百姓,還多了很多達官貴人。
至于寺里的僧人,也借著這個機會,與江東的多座佛寺進行了友好交流,讓這座小小的郡城佛寺,在江東占據一席之地。
話說這嘉州寺,有個半路出家的和尚。俗家姓常。
為啥說是這和尚是半路出家呢?因為他本是嘉州城里的一名士子,早早中過秀才。州試里上過榜排位還靠前,在讀書人的圈子里呼聲頗高。
家里人對他的期盼也很高,指盼著他能光耀門庭;街坊鄰居也做好了和人閑聊時拍拍胸口的準備——“想當年,我和狀元郎就一墻之隔……”
然而,就在大家憧憬著這事兒的時候,這家伙卻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錯了,拋了四書五經,沖進嘉州寺剃了度,一門心思的鉆起了佛法。
對這家伙的舉動,別說街坊們看不懂,家里人更是一頭的霧水。常父常母哭哭啼啼地求到寺里,希望能幫著做做工作放他回來。
就連嘉州城的主官,得到這個消息后也主動登門拜會佛寺的住持,甚至還拿出了不可耽誤嘉州的文風來進行恐嚇,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原本一棵好好的讀書種子出家當了和尚,聽到這事兒的人都是搖頭嘆息。連帶嘉州城的主官,也受了很多冷嘲熱諷。
一個在州試上過榜的士子堅決要出家為僧,這對釋家來說,可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經過一番細細觀察之后,嘉州寺的住持動了惜才的心思,這家伙,得好好培養培養。除了自己親自教導之外,還力排眾議,將他派出去留學進修。
這里面,有不有住持的私心,那就不好說了。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住持是打算將嘉州寺交到這家伙手里。——又是本地人,又是‘海龜’,縱使不能發揚光大,但維持現狀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讓寺里的僧人有些意外的是,這家伙游學幾年回來之后,竟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往日在寺里的時候,這家伙可是穿的干干凈凈的,坐在禪房喧著佛號敲著木魚;但回來之后,身上的僧衣邋里邋遢不說,渾身還有股汗臭味,像是多日不曾清洗一般,隔老遠就的捂住鼻子。
而且,禪也不坐了。每天就蹲在寺門前,看到有香客過來,就主動迎上前去,“檀越,貧僧以為,可以多辦辦羅漢齋。”
供齋這事,香客們都懂。按照釋家的說法,“能施眾僧者,獲福不可計。”而且,還是一種雙向奔赴,能夠為僧俗二眾迅速積累福報、消除業障、積累功德。
只是,過來嘉州寺向來是提供隨喜齋、羅漢齋、如意齋以及上堂大齋等供香客們根據自己的意愿和實際情況來選擇。
可現在,這情況叫怎么回事呢?莫不成碰上了個野和尚?還是嘉州寺的主意?
香客們心里的納悶很快就傳到了住持耳朵里,住持也是一腦殼的霧水。
于是,便把這家伙叫了過去。呵呵呵,都說道理越辯越明,滿寺的僧人引經據典,卻都辯不過他。
最后,還是你喜歡在寺門前勸說香客就勸說吧,寺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寺門前貼個公告,供齋這事,香客自選,豐儉由君。
這么一來,常和尚也就愈發我行我素了。嘉州城的人,除了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之外,慢慢地也習以為常了。
因為常和尚的說法,其實也有幾分道理,這羅漢齋,尋常人家也不需花很多的功夫,也能操辦得下來。
至于效果,大伙兒也慢慢地折出來的。常和尚出現在羅漢齋現場時,雖然聽不清他念的什么經拜的什么佛,但效果卻是杠杠的。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之后,嘉州城里,百姓家里但凡要辦什么齋會,能夠和羅漢齋掛上鉤的,基本上都是以羅漢齋為主。甚至有些家境好點的,還主動把標準降到羅漢齋的層次上。
然而,真要辦羅漢齋時,辦齋會的百姓有時候也挺傷腦筋。因為常和尚的性子有些古里古怪的,你專門去請,還不一定請得到;有時候你沒去請,反而會給你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