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楊文弱已亡矣,而其尸骨未寒之際,朝野上下卻交章彈劾其喪師誤國,指摘幾無完膚,真是荒唐,荒唐”
崇禎皇帝連說了幾遍荒唐,聲音也越來越嚴厲。
顯然,對于楊嗣昌的死,崇禎皇帝十分痛心,但是更令他不能接受的是,楊嗣昌死了以后,朝廷上下卻有許多人幸災樂禍甚至是拍手稱快。
這一點,令崇禎皇帝尤其怒不可遏。
不過憤怒的極致,恰恰是心灰意冷。
此時此刻的崇禎皇帝,面對滿朝文武大臣的時候,就處在心灰意冷的狀態之下。
對這些干啥啥不行,就會挑毛病的大臣們,簡直是恨到了極點。
“你們先說說吧,既然你們急著見朕,那么總有應對時局之策吧”
“陛下節哀啊陛下臣等求見陛下,一是通內外,以安京師臣民之心,二是請陛下保重龍體,陛下龍體無恙才好徐圖匡救時弊”
“哼”
幾個司禮監出身的內臣,以及內閣與兵部的大臣,聽了崇禎皇帝語帶嘲諷的說法,都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不過一貫介于外朝和內廷之間的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見崇禎皇帝臉色不善,出言也不善,立刻叩首出聲,表達了眾臣的來意。
但是駱養性的這番轉圜之語,卻只得到了崇禎皇帝的一聲冷哼。
因為這種不疼不癢無關緊要的話,崇禎皇帝實在是聽得太多了。
“陛下,楊閣部既已病歿,人死不能復生,若陛下為此哀痛過度,恐怕楊閣部英魂有知,也不能自安于泉下”
眼見內閣其他輔臣與兵部尚書陳新甲皆不敢說話,身為內閣首輔的范復粹責無旁貸,只能當先發言。
而且他跟其他大臣也不一樣,在眼下這個時局危殆的節骨眼上,崇禎皇帝連續三天不問政理事,內閣積壓的大事無數,別人都推給他這個首輔,可他這個首輔卻不能只往司禮監一送就了事。
“且楊閣部病歿之后,湖廣局勢危如累卵,更兼中州板蕩、賊匪肆虐,朝廷亦急需委派一員重臣,繼承楊閣部之遺志,總領山陜湖廣中州之兵馬,繼續督師圍剿流寇。
“當此危急關頭,天下百姓億兆軍民,正翹首仰望陛下振作有為,陛下豈能因一人之病歿,而哀毀自傷,而失天下臣民之望”
年過六十的范復粹已經從前任首輔薛國觀那里,意外繼任內閣首輔大臣,已經有一年有余了。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范復粹左支右拙,心力憔悴,去年遼東與關內形勢尚可,他還能勉強支撐。
但是今年以來,中原、湖廣賊情復熾,洛陽、襄陽先后淪陷,福王、襄王相繼被殺,連帶著崇禎皇帝本人都兩哭太廟,下了罪己詔。
而心不自安的范復粹,也漸感回天乏力,已經先后兩次向崇禎皇帝提交了致仕的奏折,只是崇禎皇帝一再挽留,他才沒能辭官回老家。
今日他領頭前來覲見崇禎皇帝,除了要盡快把積壓的緊急事務處理完畢之外,也有再次請辭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