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日,絳州城。
又是一年元宵節,但絳州城內依舊一片冷清,寒風在城中呼呼刮過,路上行人皆緊了緊身上的衣袍,有些不安地在街邊坐著的略顯狼狽的兵卒們的注視下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城中氣氛極為壓抑,這并不是因為前線越來越惡劣的軍情,而是因為多支潰兵的涌入,最先從前線逃入城內的是戰敗的吳三桂,自從湅水一戰后,吳三桂的身體健康一落千丈,這一路都是強撐著過來的,一進入城內,他就病倒在了床榻上。
他病得很重。
不僅是因為屢屢戰敗后的氣火攻心,還有這一路上的風寒入體,短短幾日的時間,吳三桂就從體型彪壯的戰場悍將飆瘦下來,身體直接瘦了一圈。
胡國柱面色憂愁的從溫暖的房間內退出來,他剛出來,就迎面看見了匆匆趕來的吳應期,后者草草向他行了個禮后,問道:「胡將軍,陛下的龍體怎么樣了?」
胡國柱簡單回了一禮,隨后搖了搖頭,他面色陰沉,沒有說話,但根據他的表情和動作,吳應期當即明白了。
他抿起嘴唇,進屋看了一眼吳三桂,吳三桂正在接受城中最好的大夫的診治,但他面色煞白,裹著厚厚的被褥,時不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讓吳應期看得心驚肉跳。
從吳三桂的下榻處回來后,吳應期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模樣,他的親信部將柯鐸詢問道:「將軍,陛下龍體如何?」
「難說。」吳應期搖了搖頭,道:「我觀陛下面色煞白,嘴唇烏青,已有將死之狀。」
「這……」柯鐸咽了咽唾沫,他看著吳應期,試探性地問道:「將軍,陛下若是就此賓天,我等又該何去何從?」
「你什么意思?」吳應期抬起頭來,瞇著眼睛看向柯鐸,問道。
柯鐸卻是不慌不忙,他行了一禮,道:「將軍,恕末將直言,眼下的形勢,我大周敗亡之日只是時間問題,將軍手中掌握了一萬將士,朝中無人能敵,為何要隨大周一同赴死呢?」
「住口!」吳應期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他話音落下,柯鐸連忙跪了下來,吳應期接著低聲喝道:「這些話你與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被外人聽了去,你我小命都會不保!」
「末將知罪。」柯鐸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說道。
吳應期見他這副模樣,心中的氣消了大半,他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等柯鐸離去后,吳應期揉了揉有些發疼的手腕,心中卻在盤算著柯鐸的話——柯鐸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大周這艘船已經各處漏水,很快就會沉沒,他手握上萬大軍,沒必要和這條搖搖欲墜的船一同赴死。
投夏軍明顯是不可能的,他身為吳氏子孫,就算投過去了也會被夏軍嚴加防范,唯有一路北逃,逃到大漠去,再沿著數百年前的遼國西遷的足跡逃亡西域,才能夠真正的獨立自主。